她點點頭，手指悄悄鑽進他的大衣口袋，與他十指相扣。

當——

第一聲鐘響震顫了整座城市，古老的銅音在夜色裡層層蕩開。

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時刻。

所有人都在驚呼，西裡斯下意識地偏過頭，就看到凱瑞仰起臉正看向夜空。

鐘樓的燈光落進她的水潤的眼眸，碎成星星。

她的眼神太清澈，看久了好像會沉溺進去似的。可是西裡斯又舍不?得挪開眼，于是一直看着。

這一刻，所有人都聽到的是鐘聲，而他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直到凱瑞似有所感地擡頭，西裡斯才得以低頭，印上她的唇。

鐘聲仍在繼續，一聲又一聲，仿佛連這座百年鐘塔也在為他們的第一個情人節倒數。

遠處，煙花突然綻放在倫敦眼上空，璀璨的光影映在他們交握的手上。

“哇……”凱瑞和圍觀的遊客一樣，也不免沉溺于眼前的美好。

等這場煙花表演結束，聚集在他們四周的情侶們稀稀拉拉的散開。

“西裡斯，我想上哪裡去。”凱瑞手指着最高的伊莉莎白塔，躍躍欲試。

“行啊～”

鐘樓對普通人是不開放的，不過誰讓他們是巫師呢？

兩人施了忽略咒就這麼在警衛員眼皮底下溜進了塔樓。

西裡斯拽着凱瑞攀上漫長的幾百層螺旋台階，腳底傳來鑄鐵樓梯發出震顫的嗡鳴。

推開維修通道的瞬間，寒風裹着機油味撲面而來，四百英尺下的議會廣場像塊黑壓壓的大棋盤。

他們終于爬到了表盤上方，兩人順着窗戶出來，站在了狹窄的外廊上。

很快，淩晨一點的鐘聲貼着他們的耳膜響起，即使西裡斯捂着她的耳朵，凱瑞依舊感覺心髒都停了一拍。

想象橋下的行人正仰望着鐘樓，而她此刻就站在倫敦的中心，整個倫敦都能聽到她的聲音。

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讓人癡迷，凱瑞不由張開雙臂，迎接冷冽的寒風。

“——小心。”西裡斯從後面慌張地攬住她的腰，帶着她坐下來。

“哈哈哈哈，西裡斯，我今天真開心。”她回頭對着西裡斯癡癡地笑。

“我也是。”西裡斯輕聲回應道。

“你知道嗎，我小學時獲得的第一塊獎杯上面就印着「大本鐘」。”

“你真棒。”西裡斯歡快地吹了聲口哨，内心無法抑制的歡愉，這是第一次凱瑞主動提起她的過去。

凱瑞笑了笑，目光俯瞰整個倫敦。

事實上，在發現那獎杯除了挂在牆上以外，不會給她帶來一點價值之後，她就把它扔進了下水井。

“我就住在倫敦城邊的一個小鎮，10歲時還鼓起勇氣離家出走過。”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笑出了聲，“那是我第一次進城，簡直像個土包子。”

曾經難以啟齒的童年，如今已經成為了可以博人同情的工具。

凱瑞把自己蜷縮成一團，慢慢講起自己11歲以前的經曆，她的努力，以及她的夢想。

講到兩人相識時濕了眼角，她抓緊西裡斯胸口的衣襟。

“剛認識你的時候，我甚至都不敢多看你，以為你煩我，後來又覺得……你人還挺好的。”

“長得好看，也沒有看不起我。”

“可是她們都說布萊克家隻娶純血，叫我不要癡心妄想。”

“你都不知道每次我跑去你面前套近乎的時候有多緊張。”

“被那幫毒蛇圍堵着下注的時候，我就在向梅林祈禱，誰來救救我都可以。”她擡起臉，眼睛紅得不成樣子。

她吸了吸鼻子，“但如果是你，那就更好了。”

她抹掉眼淚，目光落在高聳的大樓，“這兒真美，我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站在倫敦之巅。”

西裡斯呼吸一滞。

凱瑞居然說是自己在救她？明明凱瑞是他的救贖才對。

他在童年沒有得到過健康的愛，承受的親密關系帶給他的隻有壓抑和怨恨，而他見過的親密關系大多有其目的，逼人妥協、屈服乃至失去自我。

在凱瑞出現之前，他差點以為人生也不過如此。

而在她出現以後，他開始為她着迷，享受她給予的愛和溫暖，也在笨拙地回饋中學習着。

縱使内心深處，他又是有所保留的，懼怕自己會為了得到誰的愛失去自我。

西裡斯凝視着她的側臉，少女一貫柔和的臉上，微蹙的眉尖和緊抿的唇角帶着一股不服輸的勁，像一株迎風不折的蘆葦，讓他心頭湧起既憐惜又驕傲的暖流。

就在此刻，他想試着為她敞開心扉，甚至開始期待着和她一起探索和對抗這個世界。

又一次整點報時的機械巨臂在頭頂緩緩擡起時，凱瑞被西裡斯拉向镂空鐵欄。

"都說這裡是時間的中心。"西裡斯踢開腳邊生鏽的齒輪零件，"可你聽——"他抓住她手按在劇烈震動的銅鐘上。

兩雙交疊的手共同感受着十二噸金屬在掌心的震顫，"這是被囚禁的心跳。"

"去它的家族！"西裡斯的吼聲混着鐘聲撞碎在威斯敏斯特宮的尖頂上。

她耳膜震動向後縮去，卻被扣住腰肢。

西裡斯忽然貼着她繃緊的頸動脈，低笑道，“女孩，到你了。”

當第二聲鐘鳴撕裂夜空，她終于對着泰晤士河吼出："去它的血統——！"

西裡斯：“——我要自由！”

凱瑞不甘示弱地跟上，“我要——”她頓了一下，好懸沒把心裡話吼出來。

“——心想事成。”

鐘聲落下，兩人抱在一起肆意的笑。

直到笑的嘴巴快抽筋了，凱瑞才擡頭歎了口氣，“不過，唯一的遺憾是今晚看不到星星。”

西裡斯跟着看向夜空。

果然，今天也是個大陰天，倫敦的鬼天氣永遠不該抱有希望。

“抱歉凱瑞，我沒有帶你看到最美的星空。”

凱瑞用食指抵住他嘴唇，“噓——，不用道歉。”她認真地看着他的眼，“最美的星空不在于天氣好壞，而取決于和誰一起看。”

兩人目光交織在一起，西裡斯怔愣在原地，世界在他眼前逝去，眼裡隻剩下她一個人。

西裡斯再次将她擁進懷裡，在心裡悄悄的對她說。

謝謝你能來喜歡我。

謝謝你能出現在我的生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