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得飛快，黑犬顯得愣愣的，連垂下的尾巴都紋絲不動，任由她伸出手拍自己的頭頂。可那隻素白手掌一觸到漆黑的毛發，她就猛地僵在當場。大狗這會才像是終于反應過來，瞧她一眼，低下頭快步跑走了。

雷克斯看着這一幕發生，不禁挑起眉毛，輕聲詢問：“怎麼了？”

少女沒有回頭看他，隻顧瞪着自己的掌心，音量比起回答他更像是喃喃自語。“……那不是一條狗。”

“嗯？”

“是一個人……我感覺到的東西，隻有人類才可能擁有。”

聽到這裡，雷克斯心下一動，端詳她的臉色，并不像是第一次感知到伏地魔時那樣僵硬驚懼。他不覺松了口氣，把一隻手放在那纖弱的肩膀上，“你看起來有心事。我們回去吧。”

艾蕾奧瑙拉也沒有表達什麼異議。自打他們回到摩瑞根莊園起，她又回到了平日的狀态，這整場遭遇像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意外，沒留下一絲痕迹。不過，晚餐後，他注意到她在書架上挑挑選選，拿了本與先前截然不同的書。

也許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她緩緩眨了眨眼，舉起厚重的精裝古籍擋住半張臉。“怎麼了？”

雷克斯坦然反問：“你這是突然在另一個領域萌發了興趣？”

——在不列颠各地，無論是英格蘭、蘇格蘭、威爾士，幾乎每一個郡都有諸多關于黑色犬隻的傳說流傳。在一些地方，它被稱為巴格斯特（Barghest），在另一些地方叫做黑夏克（Black Shuck），又或是蓋特拉什（Gytrash）。也許連最早專研魔法生物的巫師都嫌它的目擊報告太多又太頻繁，起了幾個像模像樣的名字後，就幹脆破罐子破摔，一律依照出現地點冠名為“某某地區的黑犬”。但無論是哪一種，它在絕大多數時候都象征了目擊者的死亡。

至少就雷克斯這兩年親眼所見，艾蕾奧瑙拉的研究方向是與“生命”、“複蘇”、“豐收”等概念相關的先古魔法，投入的是物質與世俗的世界。此刻她手裡的這本書，封面上卻寫着《靈界：神明與死者的居所》。

既然她的通靈能力是感知死亡……莫非那條黑狗在她看來，是死者的靈魂所化？

這個念頭難以被證據證明，在青年的腦海裡飄然一轉便如霧散。在他對面，艾蕾奧瑙拉抱着書坐了下來，懶洋洋回答：“沒有呀。”

“你昨天那本《論祈禱性詞彙在盧恩語魔咒中的作用》才看到一半。”雷克斯實事求是地指出。

“姑且還是相通的——狂獵的首領不是一般認為是奧丁嗎？”

“……”

雷克斯無言以對，這才想起：黑犬誠然被視為死亡的象征，但它群集時，又被定義為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現象：漆黑的騎士們帶着他們同樣遍體漆黑的獵犬呼嘯而過，在王者的帶領下，舉行一場追捕靈魂的狂獵（Wild Hunt）。至于這場狩獵的受害者，一說自然是死亡，又一說便是被強行帶往靈界（Otherworld）。

可以，這把算他輸在還不夠了解她的思考軌迹能怎麼跳躍。他在内心撇了撇嘴，表面上付之一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