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他沒有心思也沒有時間再尋找合适的借口，暗地裡握緊魔杖，随時準備強行突破。而倘若他不是如此心不在焉，就會注意到雷克斯身上的袍子已經沒了那一圈巡場員的反光鑲邊——換句話說，這個人會出現在這裡不是巧合，而是有備而來，專門在這裡等着他的。

黑發青年的眼睛像兩口不見底的深井，熒光本應有的倒影幾乎被幽暗吞沒，隻一瞥，就讓人心裡不知來由地發慌。“奉勸一句，最好放棄你在打的主意，我猜你也并不想因為鬧出太大的動靜，導緻比賽被迫暫停，對吧？巴蒂·克勞奇先生。”

最後那個名字被咬得格外重。他本就心懷鬼胎，這下不得不暫時壓抑動手的沖動，反問：“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們最好換個地方聊聊如何？你這一年來做的所有手腳，想必是個不錯的話題。”

-

“要從哪裡開始說好呢……就從你有幾次冒充你父親進入霍格沃茨開始吧。至于手段，比起複方湯劑，我更傾向于你用的是易容咒語？既然是父子，本來就長得很像，改動得足夠仔細的話，比隻有一個小時效力的複方湯劑更穩妥。三所學校的師生都不熟悉克勞奇，巴格曼又是那樣的性格，即使覺得上一次見面和這一次見面有什麼差異，也不會仔細探究。”

他緊咬牙關，一聲不吭。本以為一切做得毫無痕迹，沒想到竟都沒逃過這個人的目光。雷克斯似乎也無意從他這裡求證，自顧自地往下繼續：“事實上，大部分時候出現在人前的還是你父親本人，所以少有人能夠看出破綻。我想，你應該用了為數不少的遺忘咒，抹除了那些會讓他察覺異常的記憶，或許還會用奪魂咒控制他，詢問他的細節和習慣，才能隐瞞這麼久。”

遠處的球場似乎漫開一陣騷動，然而他已經無暇分神留意。

“你把哈利·波特的名字放進了火焰杯。也許你成功混淆了它，也許沒有，是波特先生恰好符合了它選擇勇士的标準。無論如何，你想要波特先生參賽的目的達到了——但為了什麼？是想要他的命嗎？”

性命？不，他要比那寶貴得多的東西——主人複活所必需的材料之一。不過，暫時還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一點。他必須轉移話題。“你是怎麼看出不對的？”

“我早就有些懷疑，隻不過大多是出于直覺，沒有可以當面指控你的證據。還是聽說校長向魔法部借來火焰杯重新檢查，卻沒有得到任何結果，才證實了我的猜想。大多數情況下，任何魔法都會在施法的魔杖和被施法的客體上留下某種直接或間接的痕迹。沒有結果，也許是火焰杯沒有受到任何外力幹涉，憑它自己選擇了一個從沒報名的學生……也許是，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火焰杯。”

這個人說對了。當聽說鄧布利多要求檢驗火焰杯時，他用變形咒語變出一個假杯子來，冒充父親送往霍格沃茨。當時他以為自己順利度過了這一關，但如果一個黑魔法防禦術課教授都能察覺出不對勁，那鄧布利多……是否其實也看穿了他的把戲？

“能在報名期間動手腳的人很多，但能在校長突然提出借用火焰杯的時候及時應對的人，就少得可憐了。”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走到了場地的邊緣。夜色中的禁林宛如一頭伏在校園邊緣的怪異巨獸，随時等待着擇人而噬。那道叙述的聲音似乎也被這樣的陰影拉得更長，更遠，更不可捉摸……或者，隻是他的恐懼心作祟？

“在第一個項目的時候，我以為報名的人是想要哈利·波特死，全因為波特的表現遠超出所有人的預料，不僅逃脫危機，還奪得分數第一的領先地位，才沒讓那個人得逞。在這之後，我做了一些小調查，卻發現似乎有人在試圖幫助波特，甚至阻撓克魯姆和德拉庫爾。這又讓我不太确定原先的想法——究竟是陰謀，還是作弊？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在做這些事？直到今晚，我才能夠确定。”

握着魔杖的掌心已經沁出了一層滑膩的汗。沒什麼好害怕的，他對自己說。你從未恐懼過主人之外的巫師——

“你至今沒有做出太多引人注目的動作，提前暴露自己，完全是因為波特的比賽太順利了，順利得讓你以為自己不用做什麼事，就可以等待波特自己送上門來。你不僅不想波特死，甚至相反，你還想要他赢得三強杯。為此，你在其他選手可能取得優勢的時候慌了手腳，不顧風險也要離開‘裁判巴蒂·克勞奇’本應在的位置，前往幹涉。不過，這又引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迷宮裡有什麼？或者說，三強杯有什麼？為什麼你這樣迫切，非讓波特第一個拿到它不可？”

黑發，黑眼，黑袍。眼前的巫師似乎完全與黑夜融為一體。

“如果我沒有記錯，是你親手把獎杯放到了迷宮的終點——你做了什麼？那個獎杯——真的隻是單純的獎杯嗎？”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腦海中不斷尖叫的本能比理智更快行動，促使自己出手攻擊了這個前所未有的危險敵人，低下頭卻看到手中的龍心弦魔杖明明沒有發出過任何咒語。

那為什麼，雷克斯·莫蘭像一瞬間被抽空所有生氣一樣倒了下去？

如果攻擊者不是自己……那是前方，還是……背後？

小巴蒂·克勞奇一寸寸扭過頭去，動作僵硬得像一副生滿了鏽的青銅铠甲。在方才還空無一人的場地上，站着一名寶藍衣袍的年輕女巫。她的目光隻望着那道倒下的身影，半點也沒分給旁人。

他聽見背後蟄伏的巨獸猛地發出一聲凄厲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