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聯想讓小巴蒂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依舊肆意伸展着的樹枝在他眼裡,也似乎變成了自有意志的捕食生物,令人聯想起巨烏賊拍打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落地窗的觸手。而比神奇生物更可怕的是,植物沒有痛覺,或者說,不會因為受傷而畏縮。試圖用普通手段擊退它們,和試圖用魔藥小刀劈開湖水沒什麼差别,至于威力更大的黑魔法,比如厲火……毫無疑問,他在逃出去之前,會先把自己活活燒死。
“噗嗤。”
小巴蒂慢吞吞低下頭,看見自己的左臂上多出一道突兀而虬曲的黑影。他想了一下,意識到有根尖銳的枝條捅穿了他的手臂,剛才的動靜是血肉破裂的聲音。
姗姗來遲的痛覺這才刺入他的大腦。慘叫聲來不及脫口而出,相同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噗嗤、噗嗤、噗嗤。”
就像過于成熟飽滿的漿果在壓力下爆開,淌下猩紅濃稠的汁水,滲進泥土。得手的捕獵者将獵物穿在枝頭上,從一棵樹傳遞到另一棵樹。
拖行之中,一隻穿在腳上的皮鞋掉了,魔杖也掉了,樹木不知道什麼叫做避讓,無數枝葉仍然在毫不容情地刮擦、撕扯着他。汨汨流淌的血連同冷汗一起,浸透襪子和衣袖,從指尖和腳尖滴落,消失在交錯盤繞的樹根之間。他發不出一個音節,也不知道這些樹要把自己運送到哪裡。
直到視野再次豁然開朗。
不可否認,發現那個怪異的女巫身旁聚集的數人中有鄧布利多,小巴蒂松了一大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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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蕾奧瑙拉。”鄧布利多叫了一聲。
年輕的女巫沒有應聲。她跪坐在地,懷裡抱着失去意識的黑發青年,一動不動。鄧布利多又叫了一次,才聽見一句簡短、平闆、毫無起伏、文不對題的回答:“還沒死。”
關于這句話指的究竟是雷克斯·莫蘭還是那個假冒的“克勞奇”,他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漆黑的樹海以一種不自然的方式翻湧着,活像一頭趴伏在夜空下的巨獸,或者說,一灘沒有固定形狀的巨大軟體生物。這灘軟體生物仿佛吞下了什麼無法消化的東西似的,在一陣窸窣作響的蠕動之後,猛地吐出一個人形物體——實際上是幾棵外圍的小樹向左右兩側分開,好讓一棵高大的樹彎下樹梢,把被吊挂在枝頭的俘虜扔在他們面前。
很顯然,“克勞奇”還活着,并且基本清醒,盡管在看到他周身的慘狀時,連西裡斯和盧平也輕輕地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一切都沒能動搖鄧布利多分毫,老校長垂下眼睛,口吻溫和地詢問:“你對他做了什麼?”
“我不知道裡面發生的事。我隻想讓禁林在這個巫師逃跑前困住他。”
“你說過,‘自然一直都是我的夥伴’。”
“它回應了我的心情,所以才沒有留情。”在這個夏夜,艾蕾奧瑙拉的聲音反而令人想起冬季的流水。“雷克斯就在我眼前倒下。我已經足夠克制。”
“我明白你一定很不好受。介意讓我看看情況嗎?”
艾蕾奧瑙拉往側面偏了偏身子,剛好夠鄧布利多用魔杖指着雷克斯的胸口念咒:“Rennervate(快快複蘇)!”
在接下來的幾分鐘裡,回蕩在周圍的隻有“克勞奇”像個破風箱一樣的沉重喘息。鄧布利多揚起一邊雪白的眉毛。
“……這很有趣。複蘇咒語對昏迷不起作用,這種情況還是相對比較稀少的。我想我們最好把他送去龐弗雷夫人那裡觀察情況。”帶着結節的魔杖一揮,黑發青年毫無生氣的軀體漂浮了起來。“西裡斯,萊姆斯,請把我們的另一位客人也一起帶過去。雖然他恐怕已經沒有反抗的力氣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先幫他保管一下魔杖。艾蕾奧瑙拉,能跟我講講你從發現不對勁到目擊雷克斯倒下的過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