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艘屬于伊凡科爾的浮空艦之大，在經過第13個轉彎口以及4個電梯後，你已經深刻領會了。最終，你們停在一扇大門前，雷諾洛對着上面輕叩兩下。

「進來」

身旁的男人向你示意，“那麼，我就在門外等候。請——”說完，他為你打開了這扇大門。

這是一個半封閉式的房間。

房間四周，造型古樸的紅色漆柱巍峨伫立，周邊擺放的家具器物也盡顯雍容華貴之色，光是紅木制桌角的雕工就讓你多研究了兩眼。側邊明光從開放之處射入，明明在房中卻能窺見成對的殿廊，以及擁有着衆多假山假石的微縮庭院。

外面也種了樹。是枯山水嗎？你想湊過去看。

一位黃色頭發，身着民族服飾的青年正在側邊走廊細心照料搬入房中的松柏盆景，不時剪去不必要的枝桠。見到你過來，微笑着同你問好。

“你好，史黛拉小姐。”

其實你對他印象不是很深。隻記得之前你們所在的考場出了事後，這個人好像用一個什麼遠程通話裝置一樣的東西聯系了這邊的監考官，然後給你們安排了現在的考場。

“啊。”發現你有些心不在焉，對方順着你的目光看過去，“是對外面感興趣嗎？”

“...沒有。”人家找你來談正事，現在不是看風景的時間。

“這樣。”青年對你的話不置可否，隻是将修剪松柏的工具随意放置在一旁，步履悠悠來到了殿中央的長桌，盤腿坐下，親切地招招手讓你上前，“呵呵，不用着急，先坐吧。隻有軟墊坐的習慣嗎？”

“還行。”你對坐哪裡，怎麼坐并沒有特别的要求。

這時你發現，你面前的桌子上擺着一小長條的紙包，上面印着早已幹涸的痕迹。

......？

“抱歉，這是先前的客人喝剩的速溶咖啡的包裝紙，忘記收拾了。”對方起身過來，俯身收走了你面前的包裝紙，翩翩有禮地展現溫和的笑容。

“讓你見到這樣一面真是不好意思。作為賠禮，要喝點什麼嗎？”

——————

不，就算讓你點單，最後卻說「招待不周，隻有速溶咖啡」是要怎樣......你完全搞不懂這個人想做什麼......

但是他請你喝咖啡欸。

“還合您的口味嗎？”

突如其來的敬語讓你看了他一眼，青年似無所覺，還親自給你倒好速溶咖啡料包的杯子裡沏上熱水，并且為你附上一柄小匙供你攪拌。

“......謝謝。”

感覺是個慢悠悠的，非常有禮貌的人。你想。

“不客氣。”

與之相對的，對方喝起咖啡來的方式卻極其随意，直接用細長包裝紙充當調羹，淺淺攪拌兩下就放在一旁，端起杯子即可入了口。

你被這狂野的飲用方式驚到了。倒不是說多嫌棄，而是——

“？？？包裝紙不會被燙化融進去嗎？”

“不會哦。”青年似乎沒有覺得你的話不夠禮貌，依舊耐心地給出解釋，“隻要足夠快，用咖啡察覺不到的速度就可以了。”

說完，他愉快地朝你眨眨眼。

趁咖啡不注意......這是在說笑話......嗎？

“哈哈。”鑒于對方是請你喝咖啡的好人，你打算捧他，裝模做樣笑了兩聲，又覺得聽起來死氣沉沉，額外補充道：“你說的真好笑。”

「噗」

對方用袖子掩了下笑意。你發覺你可能拍馬屁拍錯位置了，決定不說話裝深沉掩飾自己的錯誤。好在對方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休，輕抿一口杯中液體後便開始正題：

“史黛拉小姐，這次叫你前來，不為别的，是關于王冠争奪賽的事情。”

“雖然安德羅西小姐在比賽結束前離開了王座，你們這支隊伍已經可以算作失敗了。

但是，稍微出了點變故。

在你受傷後的下一刻，不明原因的神水的暴動，導緻王冠本體被銷毀了。

在這場比賽中，你們組是唯一一個将王冠戴到最後的隊伍。所以，這點小小的，失誤，我可以當作看不見。也就是說，你們可以繼續登塔，選擇權在于你們自己。

關于這一點，我之前也詢問過你的隊友，究竟是選擇繼續登塔，還是停留于此。

她們的回答很有意思，一個覺得要把握機會，一個似乎還有事情要做，選擇了放棄。”

“如何？你的回答會決定最終的答案。”

說完，對方又端起杯子輕抿口咖啡，靜靜等待你的回答。而你——

你：“......”

你問這個誰知道啊？！

說實話，你選不出來。你有考慮過你們會遇到分歧，但明明之前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惜，選擇任何一條路都意味着會讓另一個人的想法落空，而此刻決定權落在了你的手上。

你遲遲無法作答，對面的人也沒有因此不滿，反而如同一位循循善誘的老師，主動為你指點迷津。

“我能理解，「能夠選擇」這件事本身，不一定對每個人來說都是良藥。偶爾，也會成為毒。”

青年再次起身。這次，他走向了剛剛一直用心修剪的盆景，輕柔地撫摸。然後，他将某一段枝桠的葉片硬生生扯了下來，如針的松柏葉看似鋒利，卻不能對他造成任何一點傷害，反而成為青年手中柔弱的把玩之物。

“當然，我不會否定任何人的想要登塔這一事項，隻是，這其中的純粹性是有差别的。唔...例如，人會因其欲而追求什麼，那麼，您是這樣嗎？”

又是敬語。

“欲......”你隻是重複着他的話。

“沒錯，欲，又或者說，某種強烈的渴望。幾乎可以稱作是登塔的必須之物了。這樣的東西，你已經有了嗎？”

“......”本能是欲？想要是欲？私心是欲？醜惡是欲？到底要到什麼程度才能算作是欲？你已經有了？還是沒有？

“還是選不出來嗎？

——那讓我來為你選擇吧。

将選擇權交予他人，不失為一種逃避的手法。幹脆就留在這裡好了，還有認識的人陪着你，反正登塔也不用急于一時，你的另一位隊友，也會明白的。”

......。

聽從他的安排，這樣真的好嗎？但是...你确實還想在下面留一會，不僅僅是因為昆，還有認識的大家都在這裡，更因為，登塔這件事本身對你而言幾乎是邁向死亡的進程。

這不是個好消息。因為你開始學會恐懼失去了。

......這可以算作是欲了嗎？

“好的。”你聽見自己這麼說。

青年笑起來，一如既往的溫和，看起來似乎很滿意你的答案。

“不要有這麼大的壓力，放輕松，畢竟做這個選擇的是我而不是你，這不是你需要背負的責任，交給我就好了。”

在結束了正事的問詢後，對方話鋒一轉：“話說回來，你覺得速溶咖啡怎麼樣？還是說更喜歡手工烘焙的現磨咖啡？不過昆家的人，應該是喝現磨比較多吧。啊，順帶一提，我是速溶派的。”

通過家族去判斷行為方式你不意外。畢竟你的姓氏在這裡，對方又是總監考官，不可能調查不到，你沒有很緊張。

而且，你确實喝現磨比較多，或者說，你喝自己做的比較多。

不過，你說：“速溶，也很好。”

雖說是平均化的味道，但是便利，快捷，低廉的價格已經遠遠打敗現磨了。

食物終究是給人吃的，要是能惠及更多的群體，讓更多的人享受到「咖啡」這一事物，搞不好某種程度上未來會成為文化的一部分。從這個角度看，速溶咖啡太偉大了。

如果你不需要登塔，或許會選擇去到一個小村子裡開飯館吧。讓大家都能吃上美味便宜的飯菜，喝上好喝的飲品吧。

可惜隻是如果。

“......你似乎沒有對一種類型的偏好呢。這是好事。年輕人就該多多嘗試。”在對話期間，對方又開了一條速溶咖啡，看到你在看他，沖你笑笑，“你也還要嗎？”

你把他給的速溶咖啡包收下裝進口袋裡。對于你的做法，青年什麼也沒有表示。

你覺得這人真是個難得的好人啊，請人喝咖啡還讓打包。于是你選擇：“你好，我想做飯，能借用這裡的廚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