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煩。”
像是要排解出身體裡的積郁般,安德羅西向後仰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她面無表情地看向周圍躺着的,早已昏死過去的人們,很難想象,這群人幾分鐘前還在一個勁地對她獻媚,幾息之後,那些甜言蜜語卻又變作咒罵。
耳朵都聽得生繭。她習慣了。
或者說,她就是故意的。
畢竟先背叛的是她自己。
該說是膚淺嗎?在她亮出「吉黑德公主」的名号後,他們就似蒼蠅般嗡嗡着貼過來,沒有絲毫羞恥之心。
她看不上他們。
要讓自己想要的人成功通過測試的話,就得排除競争者。她隻是打暈他們,降低計算最終分數時的考察分,而不是殺了他們,就已經很仁慈了。
...搞不好自己其實和他們也沒區别,當初的自己也是為了生存,不擇手段的,膚淺至極的人。
不合時宜的,安德羅西又想到了昆。
如果他在這裡的話,也許能想出更好的辦法?讓所有人都通過測試的好辦法?
......怎麼可能呢。那個監考官明顯搞得就是隐性的對抗賽模式,有人上去,就必須有人得下來。曾幾何時,自己能夠吃上的美味,也是從别人的嘴下搶來的。明明從養成「吉黑德公主」的「巢」裡的競争中赢到了最後,脫離出來,結果外面不也是一個樣嗎?
“真讨厭。”
安德羅西蹙眉拍走戰鬥間衣服沾染的塵土,仔細檢查有無血迹的存在,不論自己的,還是他人的。
至少現在,她想要幹幹淨淨的。
——————
在安德羅西的安排下,除了你,所有的狩獵者都被她聚集起來,一齊跟她行動。但是她摒棄了蕾哈爾的燈台援助,轉而讓蕾哈爾去觀察夜這組,他與哈馳和其他兩位長槍将——波雷酷、默值,負責在考官可能經過的地點埋伏。
許是多時不見考官前來,綠色皮膚,稍顯油嘴滑舌的男人,波雷酷對着警戒周圍的夜打開了話匣子:“話說回來......你。被吉黑德公主這麼重視...那個白頭發的小姑娘似乎也挺黏你...?有時候還會看見你們和那個燈台女湊在一起...”
夜正疑惑對方想要說什麼,就見波雷酷沖自己猥瑣一笑。
“你小子還真是坐享齊人之福啊...嘿嘿...”
“?!她們才不是——”完全沒想到隊友會說這種話,被激得出離憤怒的夜第一次厲聲反駁道,握緊了拳頭。
而站在一旁的哈馳也将長劍亮出:“嘴巴放幹淨點,舌頭不想要了我可以幫忙。”
“噫!”被這陣勢吓得不清的波雷酷連忙躲到另一位長槍将,默值的身後,見兩人沒有繼續發難,他眯起了眼,為自己不合時宜的玩笑話找補:“什麼嘛...假正經...哼。走了默值,别和這幫裝帥的在一起!”
說着,兩人便離開了這臨時湊起的小隊。
“......”夜皺着眉頭看着那兩人遠去,沒有出聲阻止,随後,他又轉頭面向哈馳,露出無奈的笑容:“那個,謝謝...呃,這種時候該說謝謝嗎?”
“别放在心上。這種嘴碎的家夥并不少見。......下次再聽到這種侮辱人的話直接給他們點教訓就可以了,吃到痛處自然會停。”
夜:“嗯......”
哈馳将劍收回鞘中,他望着低沉表情的夜,想了想,又道:“...要是還過意不去,就追上去給他們兩拳。我也一起。”
“啊,不是...”
雖然被不三不四的人誤會讓夜不太好受,但畢竟現在是測試中,他有更關心的事。
“比起那個,我有些擔心她們......那位監考官非常強,我害怕——”
少年的話語戛然而止。
那瞬間,原本陪在自己身邊的,屬于蕾哈爾的燈台熄滅了光芒,沒有其主的神水的操控,徑直墜落到地上。
“——。”
不顧一切的,夜沖了出去,向着少女的方向,彷佛不這麼做,他重要的東西也會同熄滅的燈台之光一樣,消失。
“等...!”
完全阻止不及,哈馳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他究竟是按照任務駐守原地,監控可能前來的考官的動向,還是追上夜的腳步?
——————
“其他人也快來了吧......”長着紅色長角的金發青年望向不遠處的出入口,喃喃自語道。而後,他的刀尖又逼近蕾哈爾的脖子,低沉着嗓音,“不和你的好朋友聊聊天嗎?”
“嗚...、放、放開...————、”蕾哈爾拼命掙紮着。但這徒勞僅是讓刀尖更加靠近,無力與絕望的淚珠滾落其上。
在這種時候,千萬不能刺激對方。你沒有上前更進一步。一面觀察着青年的動作,一面探詢:
“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倒是鎮定。”金發的青年,皓感慨道。接着,他說:“沒有為什麼。實在要說原因的話......”
“你認識我嗎?”沒來由的,他問了這麼一句話。
“......?”你疑惑且誠實地搖搖頭,“不認識。”
“...這就是原因。”
聽到你的回答,皓溫和地笑了。
“你知道嗎?我認識你,夜經常和我說起過你。還有很多人,很多人都認識你。
“你非常強大,又很善良,喜歡幫助别人,有相當數量的人都對你有着不錯的印象。”
“但在我看來,你就像是個愛炫耀自己擁有的無數資本的,惡心到讓人想吐的家夥。”
“啊啊,還有夜,和你一樣,也是個無可饒恕的...不,比你還要惡劣的家夥。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掌握了神水的操作,還非要嘴硬自己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
越是叙述,皓眼中的神采越是消逝。來到這裡,沒有獲得自己一直渴求的希望,反而陷入的是絕望的泥沼。他是這一刻開始改變的嗎?還是很早之前,一切就都埋下了伏筆?
“我,練習了很久很久哦,久到什麼程度呢?以,年為單位?......哈哈,像個笑話。”
“說真的,你們這種「怪物」,為什麼要來人類的地盤攪和呢...?”
「能不能去死啊。」
這是青年唯一且真誠的想法。
——————
在自己的所在層級,所在的家鄉,青年有着愛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一大家族平凡且滿足地活着。
但某一日,全都被改變了。
「人,無法抵抗比自己強大的存在。」
青年認知到了這個事實,以過于殘酷的形式。
唯有自己還活着。
還不能放棄被托付了生命。
正因還活着,正因為想要活着,無比地想要活下去。
哪怕苟延殘喘,也必須登塔,向上,再向上,為了不墜入死的深淵。
他已經失去了一切。
不可以再失去自己了。
——————
面對皓的指責,你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第一次直面來自他人的惡意。
這并非你死我活的殺戮生存,隻是單純的,你被人狠狠地讨厭了。
就在這時,坤特和夜趕到了現場。
“皓?!......為什麼?!”
相比還在震驚于皓挾持了蕾哈爾的夜,坤特的判斷更為老練,隻一眼,就明白隊伍裡出了叛徒。作為搜索者提出了「朋友名單」測試的他,可是異常厭惡背叛行為的!更别提這簡直就是沒事找事,平白給自己增加工作量的行為,作為考官,他不允許!
坤特壓抑着憤怒,陰恻恻地說:“臭小鬼,趕緊把人給我放了,我還能饒了你。”說罷,他就做出戰鬥的預備姿勢,手心中似有神水彙集成球,等待着皓的回應。
皓看了坤特一眼,“......考官也會被收買?我說,你就沒有更重要的事做嗎?比如...捉鬼。還是說,放着自己的職責不管,來收拾我一個考生是你該做的?”
與冷靜的話語不同,他将蕾哈爾抵在身前充當盾牌,雙眼緊盯坤特,警惕着這位喜怒無常的考官的行動。
确實,對方沒有違反規則。畢竟,規則裡可沒有說不能背叛。作為考官他其實不該介入。但是!他氣不過!
而且......捉你大爺!老子都輸了!坤特被戳中痛處,氣不打一出來,剛彙聚好的神水「啪」地一下消散了,他指着皓罵道:“老子的徽章早就輸給這黃毛丫頭了!滿意了吧你這個叛徒!”
聞言,皓的瞳孔緊縮,“......輸了?高手,輸給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