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哈爾做了一個夢。像往常一樣。
白發的少女,黑發的少年,抛棄了自己。
蕾哈爾想。和往常一樣。
*
“咳、咳——”
墜入海底的沖擊掀起的塵波逐漸散去,在承受了絕大部分的傷害後,夜松開了環抱着你的手,你趕緊爬開,避免進一步壓到他的傷口。
“抱歉......”夜自責地看着你,如果他沒有在牛的襲擊中受傷,說不定能早些反應過來。現在的自己,完全成了拖累。
你搖搖頭,試探性地将手撫上他的胸膛,感受他身體的脈動。沒有咳血,也沒有感受到骨骼斷裂的痕迹,至少排除了肺部出血的可能。
你再次嘗試讀條治療魔法,但不過杯水車薪。要是學過草藥就好了,至少還能敷些加速傷口愈合。你想。
你趴下去,拽了拽他的衣服,“上來。”
“?!不、不行!”
之後,就算你表示自己隻是不能走路,但完全能靠爬回去,夜也不聽你扯謊,甚至罕見地生氣了,不理你。
好吧。
但他隻能癟着嘴悶悶地看你,而你無所謂地繼續念治愈系的魔法。
“怎麼會......”
像是看到什麼不可置信的事物,夜瞪大了眼,随後,他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咬着牙念出了那個名字。
你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金發的少女正緩步走來,淡淡的笑容浮現于其上。
“啊,你們沒死啊。真是太好了。”
和言辭的溫柔不同,她似将往日全部暖意隐藏了起來,就連身影的輪廓,都一并變得模糊了。
*
蕾哈爾蹲下|身,輕輕撫摸夜的頭發,邊問你:“夜的傷怎麼樣?會有後遺症嗎?”
你愣了一下,搖搖頭。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
你:???
打從你獲得,還是該說恢複?總之,就是那勞什子知性回歸開始算起,你第一次這麼懵逼。用正常人的話來說,就是出生頭一回。你的CPU跟不上蕾哈爾的操作了。
“為...什麼......”或許夜也是,從剛才開始,就一堆事想要問蕾哈爾,而現在,他終于忍不住爆發出來:“為什麼蕾哈爾你能夠那麼平靜啊?!明明剛才才把我們推下來......你知不知道她可能會死啊!!!”
你感覺夜快碎了,但是你被夜這氣勢吓得不敢說話。
蕾哈爾也沒有,她隻是站起身,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夜喘息着平複情緒,而後反問他。
“為什麼。”
蕾哈爾把這幾個字在唇齒上咀嚼一番,吐了回去:
“你問為什麼......”她垂眸,唯有不斷顫動的睫毛能表明她的憤怒,“這是,需要思考才能得出答案的問題嗎?還是說,正是因為擁有才從不去思考呢?”
夜:“......什麼?”
“夜,我說過的吧。”
「不要跟上來。」蕾哈爾再次重複了一遍。
“——為什麼你就是不懂呢?”
“............”夜錯愕不已。
他還記得。
但是想要見蕾哈爾的心情和被抛棄的恐懼戰勝了他,催促着他登塔。而這是第一次,看見蕾哈爾帶着肉眼可見的厭惡這樣跟他說話。
“夜你,總是學東西很快。下棋是這樣,波道也是......明明都沒多久......”蕾哈爾露出一個苦笑,最後一句,是她的喃喃自語。
蕾哈爾看向你,平靜地娓娓道來:“史黛拉也是。既可愛又善良,有着别人怎麼都羨慕不來的天真,還有可以保護它的力量......真好啊。”
“......我隻是,讨厭這樣的你們。隻是這樣而已。”
啊,啊啊,自己終于說出來了。蕾哈爾面無表情地想。
可為何,苦澀的心跳還是無法平複呢。這應該就是自己所想要的。難道自己還要被所謂的「想向誰感謝的心情」所束縛嗎?
......可笑。
“是你們的錯。”
明明身體已經變成這副模樣,卻将自己的勸告抛在腦後。
“無論是高高在上的施與,還是寬泛到無處安放的救濟,從今天起都會消失不見吧。”
總是這樣不聽話,明明夢想遙不可及,卻還是要努力觸碰。
就這麼想登塔嗎?
蕾哈爾:“......我對你們的性命沒有興趣,所以很快就會有人來救你們吧。但是就别想通過測試了。我已向總監考官求證,哪怕僅剩一人活着返程,其餘人都可以通過測試。”
能夠通過測試的隻有自己。
蕾哈爾:“你們就永遠作為虛假的幽靈,存在于此處吧。”
能夠成為......隻有...自己!
就這麼看着從剛才開始就講不出話隻能阿巴阿巴的你,和幾乎要将拳頭攥出血的沉默的夜,她不期待你們的反應,沒錯,她......不期待。
蕾哈爾擡腳準備回神水鈴铛,完成剩下的測試,此時,海底岩石的背後,走出一個男人:
“這位小姑娘,話說完了嗎?聽說那位公主大人下來了,我這邊還等着呢,得速戰速決才行啊。”
“......誰?!”
男人捋了捋自己的黑色短發,嘴角勾起一抹笑,“一個,無名小卒。”見蕾哈爾比方才更加警惕,他歎口氣:“...合作者。姑且這麼理解吧。”又指指你和夜,“負責回收這兩位。要是留在這裡,小姑娘你也會困擾吧。”
“......”雖是半信半疑,可到底沒有更好的辦法,自己要做的是丢下他們,又不是看着他們死在這。沉默一會,蕾哈爾皺眉回道:“知道了。那我就————唔啊!......咳、”
猝不及防,男人一個箭步沖向蕾哈爾,一拳命中她的腹部,少女當即口噴出鮮紅,血沫伴着咳液星星點點地濺到地上。
“為、咳......咳......”
彷佛理解了少女的未盡之言,男人好心地回答:“不好意思,我這邊接到的任務除了回收兩位之外,還有滅口。”
“什......!不要...不、”蕾哈爾噙着因痛苦生出的生理性淚水,恐懼地向後挪,可她直不起身子,隻能努力地拱動身子,盡可能遠離男人。
“真是可憐,給個痛快吧。”
“蕾哈爾————!!!”
夜拼盡全力站起身,沖向男人揮拳。現在的他力量不足,無法使用黑色三月戰鬥,拳風也是軟綿綿做派,再加上蕾哈爾厭惡的态度......但他明白,他現在必須站出來,不戰鬥,就連可能的未來也會消失不見。
“哦對,忘了解除這邊的戰鬥力。先......把手腳卸了吧。”
制服虛弱的夜對男人來說輕而易舉,就連差點被少年狠狠咬上一口,都習以為常般躲開,反手卸了少年的下巴,邊喃喃道:“要不還是打暈吧,免得生事。”
做完一切,男人掃了你一眼,“看來這位是沒有異議?那行,我就繼——”
你用不知道多少次念誦咒文結成的石塊砸了他腦袋。很可惜,沒開花。
“......所以是有意見了。”男人咂咂嘴,“真可惜。”
你用法杖作拐,撐起了你的身子。你的小腿不住地發顫,打着擺子。心髒,有什麼東西,無時無刻不在消耗着你體内的熱量。
你想休息。你不想和誰對抗。但是......
你還不想蕾哈爾也休息了,那對她來說,太早了。
“雖說我對欺負殘疾人沒什麼興......”
“你在幹什麼?!”叫喊地比之前還要大聲,蕾哈爾已經完全抛卻了平日裡的溫和,扭曲的面孔比書中的惡鬼還要猙獰。但你總覺得不是她的真心話。
“快滾!快給我、咳......滾——我不需要你這個廢物,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給的任何東西...!”
明明剛才那麼想活。即使逃跑的姿勢,在蕾哈爾自己看來,都會嫌棄很醜的樣子。
但是她還是想逃跑。因為想活。
男人停了動作,饒有興趣地看着你一步一步挪動着。你也明白,現在的你根本打不過這人,就連争取時間也是妄想。
可妄想又什麼不好呢?
你需要奇迹。你相信奇迹。你渴望發生奇迹。即使那代價是————
*
男人發現一直前進的回收物,突兀地停了腳步,它可以被成為觀測物體的眼球的部位閃爍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對準了自己。
在男人不知道的地方,這個東西正為獲取更多力量,使用一切原本該被封存于腦海中的手段。
【正在檢測周圍能量濃度......确認臨近吸收安全阈值......請問是否吸收?】
【是】
【正在吸收周圍能量......1,2,3s——觀測到■■意願,已終止吸收】
男人的眼神一瞬間變了,漫不經心漸漸褪去。
神水可以說是構成塔中萬物的萬能存在,制造氧氣可以說是它最為基礎的用途了。可剛才......
附近的神水一空,又迅速湧入,若不是自己感知到了,估計會錯過那瞬間出現又消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