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要到晚上了...蕾哈爾,有什麼想吃的嗎?”
簡單地閑聊過後,蜜兒将桌上的杯具收起,沖蕾哈爾問道。少女的粉色長發像是被橘黃色的燈光暈染上一層焦糖,貓兒似的耳朵跟着輕輕顫動。
蕾哈爾:“欸,啊,都可以。”
接着,蕾哈爾看着蜜兒氣勢滿滿地上撸袖子,高興地和自己說:“那我就做些這裡的特色料理吧!大家也可能回來,幹脆就多準備些好了!”
大家......蕾哈爾垂眸,反複揉撚着自己的衣角,直到上面布滿褶皺。她皺眉地松開手指,也一并緩和着表情,回道:“我...也來幫忙。”
“嗯?”蜜兒并不了解蕾哈爾的想法,隻是開心地将土豆遞了過去:“可以哦!那幫我削削皮吧~謝謝!”
“沒關系。”蕾哈爾回答。
她一手抓握着土豆,一手反捏刨刀,認真且沉默地工作。
“蕾哈爾喜歡土豆嗎?”
冷不丁地,身旁傳來蜜兒的提問,蕾哈爾想了想,放慢動作回答:“說不上喜歡或者讨厭吧......對我來說,食物是填飽肚子的東西。”
自己是不渴求所謂「食物的質量」的人,滿心滿眼的都是唯一的夢想。那時的蕾哈爾沒覺得這樣不好,無非是有更想要的東西罷了。
但這樣的自己,卻因為夢想過于閃耀的光芒,迷失了,除了夢想本身,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
當吃到那個人準備的美味飯菜時,自己,在想些什麼呢?
約莫是嫉妒吧。
為什麼有人能夠選擇,而自己卻為了夢想,甘願忍受呢?
俗套,不講道理的惡意,如小小種子,在心間發芽。
妖精的話語也定是正确無比的。她确實醜陋又惡心,從外表到心靈。
“哈哈...那就跟大家差不多嘛!”
蜜兒的笑聲打斷了蕾哈爾自虐般的心靈鞭撻,她的聲音就像一滴微小的雨露,溫柔地垂下:
“那個,雖然說是要做特色料理,但不是傳統料理哦。
瓦那......這裡以前并不适合種東西,大部分地區是...嗯...阿圭羅大人說那個叫【永久凍土】?我們一般稱之為【吞拿】,也就是【無樹之原】。除此之外的地方,基本都是長着很多針刺一樣的樹的森林,能讓人吃的植被,基本上是沒有......能夠種東西吃,也是不久之前的事。
所以瓦那的大家都不追求味道,對大家來說,吃東西是必要的!但也僅此而已了。”
聽完,蕾哈爾疑惑地開口:“可是...我在路上沒有看到一點雪......要形成凍土的話,溫度也應該要非常低......”在她看來,瓦那詭異的地方太多,與自己所認知的死亡之層沒有任何相通之處,現在,這個永久凍土倒是符合她心中所想。
“彼帖大人說,那是【燃燒】後的結果。”蜜兒垂眸,随後又揚起笑臉沖蕾哈爾道:“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大概隻有年紀非常大的人才會知道。但是......”
“村子裡沒有那樣的人。”蜜兒難過地斷言,她的笑容裡流露着悲傷,卻又有一絲坦然:“彼帖大人是我們這裡年紀最大的人,他已經195歲了。蕾哈爾,或許和你所知道的塔裡的其他人不一樣......我們......”
「兩百年,這就是我們全部的時間。」
蕾哈爾看着少女笑着告訴她,這本該令人感到悲傷的事。
*
“來了來了——你們回來...欸?”
一聽到敲門聲,蜜兒興緻勃勃地趕去開門,但入眼的隻有一位卷曲着長白胡子的老者,正拄着拐慢吞吞地進屋,說起話來,那一長團大胡子直抖,說是白色枝條組成的掃帚正掃着地,也不會有人懷疑。
“别看了,後面沒人,那小子事情多,随他去,别惦記了。”老者——彼帖将拐杖靠放在牆角,沖蜜兒擺手。
蜜兒驚訝地捂嘴叫道:“可是我今天做了很多菜......難道說連賽琳娜和皓也不過來嗎?!”
彼帖:“哼,那兩個昨天就出發去城裡做工,沒個把天怎麼會回來?”
“怎麼大家都喜歡往城裡跑......”蜜兒嘟囔了一句,随後又想到什麼似的,開心起來:“不過彼帖大人你來了就沒問題了!阿圭羅大人說您現在必須吃下很多東西,就算是用強迫的也可以。”
「彼帖大人,您會吃完的吧?」
彼帖聽到少女帶着滿臉笑意問這話,他盯起了地闆,右手想摸卻沒摸着拐,不自在地顫動兩下,後背有些濕意。
「您會吃的吧?」
“知...道了。”彼帖蠕動嘴唇,吐出幾個字,看着收到滿意回答而高興不已的蜜兒,他想:
之後把那小子給做了。
彼帖轉向一直無言的金發少女,問候道:“我是彼帖,你就是蕾哈爾嗎?”
雖然剛才的一幕讓他面子全無,不過蕾哈爾依舊對此人抱有尊敬,至少從蜜兒的話中,她能感覺到村長彼帖不是個壞人。
同時,她也為對方接下來的态度感到些許不安。
“是,您好......”
“蕾哈爾,歡迎你來到這個村子,雖說隻是個偏僻的小地方,也希望你能在這裡收獲,能夠讓你的内心自洽的東西。”
“......謝謝。”
她安心下來。
......。
......。
酒足飯飽後,彼帖拿起牆邊的拐杖,準備離開,走前,想起什麼,對蕾哈爾說道:“對了,那小子讓你今天留宿。聽說你們那個什麼測試似乎結束一場了?那應該暫且不會進行下一場,在這睡一晚上,第二天再走都可以。”
看出蕾哈爾的猶豫,彼帖又補充道:“放心,那小子沒走,今晚也在村子裡,他住村口的屋。”
蕾哈爾隻得點頭:“好的。”
然後,她就被聽到彼帖安排後激動的蜜兒抱了個滿懷。少女柔軟的毛絨耳朵貼着自己的腦袋,愉快的聲音傳來:“那蕾哈爾就住在我家吧,我有空房間,每天都會打掃哦!我還有很多關于史黛拉大人的事想知道!全部都告訴我吧!”
“對了,得趕緊帶你去房間,快看看喜不喜歡!”等不及蕾哈爾的反應,蜜兒就扯着她跑上樓。
又一次聽到那個人的名字,又一次感受到的,心髒被扼住的痛苦。
這樣......真的好嗎?
在随波逐流的人生中,蕾哈爾再一次诘問自己。
*
“嗯嗯......嗯嗯......!原來這就是我所不知道的史黛拉大人......嗯嗯!”
蜜兒抱着枕頭,坐在鋪好的被子上,回味着剛才和蕾哈爾讨論的消息。
蕾哈爾疑惑地問道:“你不知道的?”
“該怎麼說呢......史黛拉大人她,不會那麼有喜怒哀樂吧?呀,不對,她好像不會生氣來着,應該說,不會那麼孩子氣?”
孩、孩子氣......蕾哈爾内心大為震撼,但細想,确實,那家夥的思維過于跳脫,如果當成小孩的話,一切就說得通了......才怪!
“我羨慕了。我羨慕阿圭羅大人了。”蜜兒突然陰沉着臉,在床上翻滾:“為什麼能夠從小孩子的時期開始照顧史黛拉大人?!我也要!”
蕾哈爾在内心瘋狂吐槽:不......不論哪種都是不行的吧?再說那個人也不是小孩!不是......吧......?
她歎了口氣,問道:“以前不是小孩子嗎?”
“唔,以前,應該是更為成熟的吧。”蜜兒停下了翻滾,看着亂糟糟的被子,不好意思地憨笑着重新鋪好,“不會笑也不會生氣,從來都是一個!表情!還是說,那個其實是沒有表情......?再然後就是——”
“是一個會發現小花小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