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西搖了搖頭，喘氣十分費力，盡顯虛弱之态，“葉小姐，我是來向你道别的。”

道别的緣由，葉歡是知道的。性.病會折磨人很長一段時間，直至死亡，屍體也會遭到不公平的對待。葉歡說不出寬慰的話，垂下頭沉聲道：“韋老闆知道你離開的原因嗎？”

“自然知道。”田西答，“是我主動提出的，爹爹他雖然唯利是圖，但是他對我們終究是挂念的。他知道我的情況，将賣身契歸還于我，又給了我一筆錢，讓我找個地方好生歇息，走完最後一段路。”

葉歡聞言，神情稍微好看些。畢竟這對于田西來說，已然是最好的安排了，韋霄做到這種程度，也算是仁至義盡。

“那你住在哪呢？”葉歡用隻能兩人聽見的聲音問道，“這甯城上上下下，估計也隻有我敢去看望你。你我也算朋友一場，最後一程……總不希望你太孤獨。”

田西的眼尾染上紅，肩膀輕抖，仍然笑着答話：“我已經尋好了住址，就在湖心亭附近。葉小姐若是有心，可以來找我小聚，而且……”田西擡眸，聲音壓低，“我也有件事想要告訴你。”

見田西謹小慎微，葉歡得知田西恐怕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故不在大街上坦白。

葉歡點頭，“好，待我不忙的時候，我一定去。”

兩人達成約定，這一次，葉歡不再需要立契約，而是放在心間。田西微微一笑，竟透出前所未有的爛漫，“謝謝你，葉小姐。”

葉歡不以為意，“這不算什麼。”

适時，一名男子靠近美甲攤。田西起身背上包袱，向葉歡行了個男子禮，“葉小姐還有客人，我就不耽誤你生意了。”

葉歡沒攔着，目送田西離去，而後笑着招待客人。

夕陽西下，日落餘晖灑在攤面上，葉歡放下彩繪筆，宣告收工。

“葉小姐。”

葉歡聽見小霜喊她，轉身問：“何事？”

“晌午來的人，是你的朋友嗎？”小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充滿童真。

葉歡應下一聲，“之前認識的，他幫過我的忙。”

“這樣啊。”小霜不免惋惜，“那他……是不是染了那種病？”

葉歡伸懶腰的動作停滞空中，呆愣地看着小霜，半晌才開口問道：“你怎麼知道？”

小霜低下頭，左顧右盼，過了一會兒湊到葉歡跟前小聲道：“我見過。”

小霜的年紀至多十五，剛剛成年，放到青樓裡都要再養個一年半載。那他是如何見過的呢？莫非……

“不是你想的那樣。”小霜猜出葉歡想歪了，忙忙擺手，卻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急得滿臉通紅。

葉歡明白小霜有難言之隐，便安撫道：“别急，不想說就不說。”

小霜松出口氣，用袖子擦去額上的汗。

葉歡掃他一眼，道：“小霜，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吧。”

小霜點頭，葉歡已經背上自己的布包，率先離去。

今日接受的信息量略多，葉歡須得一件件消化。她走到街對面準備穿小道回家，迎面撞上剛走出畫閣的秦珏。

“秦畫師。”葉歡雖是對秦珏有氣，但禮貌尚且是有的，不僅打了招呼，還面帶微笑。

秦珏表現得也十分大度，對葉歡點頭示意，然後轉頭就走。

葉歡的火又升了起來，不過她選擇忍，咬牙盯着秦珏的背影，卻沒說一句髒話，默默跟在秦珏身後走進小道。

小道裡陰風陣陣，饒是夏日也吹得葉歡發冷。她搓了搓胳膊，小跑幾步追上秦珏，試圖找人聊天轉移注意力，“秦畫師，你冷不冷？”

秦珏：“不冷。”

葉歡撇撇嘴，接着問：“你晚上吃什麼？”

秦珏：“不吃。”

葉歡再度無語，餘光掃見秦珏胸前的的左手纏着繃帶，好奇道：“你的手怎麼了？”

秦珏停住腳步，居高臨下地看着葉歡，冷聲道：“不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