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壯壯滿目狐疑,“見她作甚?她現在人失了智,說出的話不一定多難聽,何必徒增晦氣。”
葉歡目光堅定,“我要見她,她坑了我哥,我必須親眼看到她落魄。”
葉驕是卡在徐壯壯心頭的一根刺,她既已放出狠話,便是與葉驕斷了關系,不配去與陳豐盈周旋。可葉歡是與葉驕血脈相連的人,她有資格去奚落陳豐盈,有資格去見證陳豐盈的慘狀。
借着葉歡的嘴說出自己想說的話,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徐壯壯應道:“好,我帶你去。”
葉歡身上隻穿着一套裡衣,外袍還是徐壯壯派人去二司,找到了葉歡入獄那日換下來的衣服。
大病初愈,葉歡步伐虛浮,但氣色尚佳,不至于弱不禁風。
徐壯壯帶葉歡到了大牢入口,派捕快領葉歡進去。
“我就不進了。”徐壯壯道,“若是陳豐盈說了難聽的話,莫要往心裡去。”
葉歡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我心大着呢。”
一司大牢比二司大牢環境更壓抑,二司大牢起碼每間牢房有一扇小窗,一司大牢可謂是密不透風,唯一的出入口便是葉歡走進的這處。
葉歡回頭望了眼入口,暗道一司大牢當真是地獄。一司大牢收押的是富家和官員,把一個高高在上的人逼瘋,最簡單的方法便是改變所處環境,讓她豬狗不如。
牢房内空蕩蕩的,葉歡經過林束的大牢時,偏頭望了一眼,發現林束铐着手铐,身形散亂,不斷用自己的頭撞牆,額頭上已然磕出一大塊紅腫。
葉歡默默收回視線,跟在捕快身後走向陳豐盈的牢房。
與林束的發洩相比,陳豐盈倒是十分平靜。
葉歡見到陳豐盈時,陳豐盈正躺在幹草上,雙眸緊閉,手搭在腹部,一聲不吭。
“陳豐盈。”捕快直呼陳豐盈的大名,“有人找你。”
陳豐盈睜開左眼,看清來人時,她猛地翻身站起,快步走到牢房前。
她沒見過葉歡,但那張臉和葉驕太像了,隻一眼,她便知曉來人的身份。
她雙手握住鐵欄,臉貼在縫隙之間,一雙眼惡狠狠地瞪着葉歡,配上燭光映出的點點星火,簡直是惡鬼現世。
“一柱香的時間。”捕快說完,越過葉歡離開大牢。
陳豐盈身上沒穿囚服,仍是上好綢緞所制的長袍,不過早已破破爛爛,污穢不堪。
葉歡掃了她一眼,冷笑道:“世女,你聽過風水輪流轉嗎?”
陳豐盈亮出一口白牙,咯吱咯吱作響,“一個賤民,也敢來諷刺本世女?”
“振國侯已經抛棄你了。”葉歡上手撥弄陳豐盈的發絲,陳豐盈躲開,轉而要去咬葉歡的手指,好在葉歡反應快,擡手給了陳豐盈一掌。這一掌她打得十分用力,完全不似一個病弱之人,陳豐盈的臉上迅速浮起一片紅。
“你敢打我?!”陳豐盈高聲道,“你信不信老娘弄死你!”
葉歡轉了轉手腕,“這話也是我想說的。”她與陳豐盈的距離僅有毫厘之間,“陳豐盈,你敢戲弄我哥,我就敢豁出自己的命把你弄進大牢裡。我本以為讓你丢丢人,賠賠錢就算了,結果你居然還殺過人,這可真是天助我也。”
陳豐盈神色凝固,對着葉歡打量片刻,道:“你故意的?”
“嗯,故意的。”葉歡勾起一抹笑,“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東西,林束莫名其妙誣陷我,其中肯定有隐情,徐掌司早就有了安大強殺人的證據,我想離開輕而易舉。不過我留在大牢,是因為我知道,你和林束狼狽為奸,若是我出獄,安大強就要被捕,你們的計劃無法進行,你這個人渣就不能伏法。所以我主動留在大牢,就是為了能讓你和林束入獄。不對,是為了讓你入獄。”
陳豐盈慌了神,搖頭否定道:“不可能,哪有人肯在大牢待着,何況你還受了刑,你……”陳豐盈張大嘴巴,“你瘋了?為了報複我連命都不要?”
陳豐盈說得不錯,倘若再晚個半日,葉歡恐怕會因高燒死在獄中。她的确是拿命在賭,不僅是因為系統,更因為她心中的執念。
葉歡露出森齒,眸中盡是鄙夷,“陳豐盈,你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盯上我。綁人就綁人,強.奸就強.奸,你把何容玥怎麼着都與我無關。但是像你這種肮髒龌龊的人,着實配不上我哥的一片純情。就算沒有蒙冤入獄這件事,我早晚也會弄死你。”
從葉歡的眼中,陳豐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怎麼會,葉歡明明是一介平民,怎麼敢在貴族頭上動土?這女人是瘋了嗎?
葉歡,葉歡,葉……
葉家。
初來甯城之時,陳豐盈見證過甯城的肅殺,那時她還小,對甯城留不得太多印象,隻知道街坊鄰裡都在傳一戶姓葉的富家。包括陳枚,也時不時在她面前提起,告訴她葉氏是甯城的英雄,與之相比,振國侯府根本不足挂齒。
“阿盈,若是之後遇到姓葉的人,不論是誰,一定要恭恭敬敬。”記憶裡,陳枚是這麼說的。
随着時間推移,甯城逐漸富強,也沒人再提起葉氏,陳豐盈年幼的記憶封存起來,不見天日。
葉歡的舉止刺激到了陳豐盈記憶的盲點,她呆愣愣地看着葉歡,突然放聲大笑,吓得葉歡後退一步。
“難怪,難怪。”陳豐盈擦去眼尾的淚花,“哈哈哈哈,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葉歡五官擰成一團,不知道陳豐盈玩得是哪出。
陳豐盈的笑聲戛然而止,随之她的臉擠在縫隙之間,眼珠子瞪得溜圓,“死,死,都給我死!姓葉的都給我死!”
“神經病啊。”葉歡聳了聳肩,脊背一陣發涼。
按照現代的話來說,陳豐盈就是在嚴苛環境下生存久了,長時間壓抑,人格逐漸扭曲,活生生被逼成了精神分裂症。
至于原因,葉歡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
陳豐盈顯然神志不清,說出的話前言不搭後語,葉歡再諷刺下去也讨不到任何效果。她失了興趣,走上前吹滅牢房兩側的蠟燭,在陳豐盈的辱罵嘈雜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