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會不記得,那場戰争,赤平險些滅了甯國。
近三十年過去,甯國與赤平始終相安無事,誰也不露鋒芒。兩國相離較遠,旗鼓相當,秦世離不想開戰,可她說不清赤平是何想法。畢竟當初,赤平可以撕毀盟約,大舉進攻,殺甯城個措手不及。秦世離不知赤平是否會卷土重來,便加固邊疆防守,時刻盯着赤平的動作。
可細枝末節,她看不來,隻能靠玄機閣盯着。
“當然記得。”秦世離沉下聲來,“侯娘為何提及此事?”
“那場戰争,赤平人一路殺到甯城,差一步就破了甯國最後的城門。”陳枚言語中夾雜着惋惜,“女帝有所不知,當時老臣趕到時,城門上挂着十幾具屍首,個個面目全非。老臣在收複甯城後才知道,那些屍首,原自甯城當時的第一富家,葉家。”
秦世離沒親自見證過戰争,赤平人打進來時,她甚至還沒出生,更别提甯城的事。
“侯娘,你需得說明白些,朕當時尚未出生,不甚了解啊。”秦世離道。
“禀女帝,葉家用身軀守護住了甯城,卻因怕遭到赤平人報複一直銷聲匿迹。”陳枚頓了頓,“如今,葉家的孩子長大了,老臣認為,應當進行封賞。”
秦世離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扯着笑臉問:“侯娘可以直說名字。”
陳枚畢恭畢敬道:“一男一女,男子名為葉驕,女子名為葉歡。”
秦世離登時變了臉色。
當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照禮儀制度,葉家的确有功,應當進行封賞。但出于私心,秦世離暫時不想接觸葉歡,便搪塞道:“振國侯言之有理,朕考慮考慮。”
“謝過女帝。”陳枚接着說:“老臣還有一事相求。”
秦世離已經不耐煩了,她勸自己要沉住氣,自己是一國帝王,不可因一老朽動怒。
“請講。”
“老臣請求,讓管安将軍重回戰場。”
“管安?”秦世離臉上終于浮現喜色,連語氣都輕快幾分。
對了,管安離開戰場就是因為振國侯府請求,去充當了陳豐盈的侍衛。如今,陳豐盈入獄,管安回到戰場是理所應當,她該重新拾起長矛,做回英氣的少女将軍。
何況一别多年,秦世離确實很思念管安。
“允了,允了!”秦世離忙應道,“煩請振國侯通知管将軍,三日内進宮見朕。”
陳枚應道:“是。”
送走了陳枚,秦世離召男仆收拾奏折,自己則上了床榻。
煩心事和歡喜事接連糾纏,秦世離思索着,最後閉目養神。
朕做得究竟是對是錯呢。
秦世離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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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宮中密信時,秦珏剛準備去虛語。
密信上的内容如他所料,秦世離反對自己引薦葉歡,諸多因素,複雜不已。若是他稱帝,他也不會放任一個玄機閣閣主抛頭露面,去引薦一個平民出身的商人。
秦珏好笑地搖了搖頭。
這個世道,男子怎麼可能稱帝。
秦珏放飛白鴿,而後向虛語趕去。
虛語亭台間,梁飛飛備好了上好的茶水,秦珏品了兩口,微微一瞥,梁飛飛便對仆人吩咐道:“都給閣主帶走!”
“不必了,家中還堆了許多。”秦珏放下茶盞,平靜道:“讓秦幼準備一下,過幾日去有律司報道,擔任二司掌司。”
梁飛飛停滞,過了一會兒才道:“閣主,男子進有律司,這……”
秦珏掀起眼皮,不乏堅毅,“男子怎麼了?”
“沒,沒怎麼。”梁飛飛話題一轉,“閣主,作畫名單已經備好了,看看嗎?”
秦珏點頭,梁飛飛手一招呼,仆人便将一張宣紙呈上來。
秦珏大緻掃了一遍,發現上方有一個眼熟的人名。
唐似玉。
除此之外,他好像也不認得誰了。
“這個唐似玉,我來畫。”秦珏将宣紙遞了過去。
梁飛飛不敢質問秦珏,隻能接過宣紙。
秦珏忽地憶起一件重要的事,問道:“對了,上次讓你查的人,查到了嗎?”
“查到了,查到了!”梁飛飛雙眼放光,“閣主,那侍衛居然是個将軍!還是個有名的将軍!”
“将軍?”秦珏挑起眉,“叫什麼?”
“管安!”梁飛飛激動壞了,“她十六歲就上了戰場,立下功名,是個不可多得的武将!閣主,你說這種人怎麼會做侍衛?啧,簡直屈才了!”
梁飛飛沉浸在對管安的崇拜之中,卻聽啪地一聲。
他偏頭望去,秦珏的茶杯滾落至地,灑了一地茶水。
而秦珏,正怔愣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