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語後院的某間秘房内,環境幽暗,彌漫着血氣。
刑架上架着一人,那人已看不清容貌,濕漉漉的頭發擋住了大半張臉,一.絲.不.挂,渾身傷痕,看上去與死了無異。秦珏慢悠悠地品了口茶,轉而問梁飛飛:“招了嗎?”
梁飛飛搖頭,“嘴硬得很,什麼也不說。抓到時那群人牙裡還藏着毒,好不容易才保住了這麼一個。”
秦珏掀起眼皮,自上而下掃了那人一眼。
監督甯城是玄機閣的職責,但最近,秦珏卻發現有一股勢力暗暗崛起。不少富家周圍除了玄機閣的眼線,還有另外一夥人,表面上是做生意的平民,實際眼睛卻從未離開過府邸。玄機閣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設下圈套才捉到一批人,不料除了眼前這個人之外,其餘的全部服毒自盡。
秦珏當真是好生奇怪。現下除了女帝需要維權監督甯城,還有誰需要撒下如此大的網?
他起身走向那人,離近些還能聽到細微的喘息。他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劍,疾速紮在了那人的肩膀上,霎時間嘶啞的哀号聲響遍秘房,同時還伴有絕望的氣息。
“誰派你來的?”秦珏抽出短劍,冷聲問道。
那人依舊咬着牙,不肯透露半分,半晌才道:“你殺了我吧!”
秦珏漫不經心瞥向那人腰間的刺青,是一條吐着信子的黑蛇,如今沾了血,倒更添幾分毒辣。他順着刺青一路向上看去,指甲上的淡黃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湊上前細細觀摩,輕笑一聲。
“你好像很愛美啊。”短劍在淡黃色處遊離,秦珏突然沉了聲,“你的那群好兄弟,是不是也像你一樣?”
終于那人有了反應,擡起頭來,眸間盡是恐慌。秦珏知曉自己賭對了,便道:“你不說,以後也會有人來替你說。我有辦法抓到你,就有辦法抓到其他人,你不招,總有人會招。”
那人咬牙切齒,眉眼間的憎惡不言而喻,卻仍是未吐露半分。
“閣主。”梁飛飛喊道,“前院來了人,說是約了畫。”
秦珏将短劍遞給梁飛飛,随後拿抹布擦去手上的血漬。
“殺了吧。”
梁飛飛錯愕不已,卻見秦珏丢掉抹布,闊步走了出去。
虛語的畫師都專門設了一間單獨畫室,畢竟有的富家身份需要保密,畫師更是不方便露臉。
秦珏徐步走到自己的畫室,推開門,便瞧見唐似玉端坐在椅子上,聞聲後與他對視,而後扯出一抹笑。
“想不到是秦畫師為我作畫。”唐似玉歪頭,笑意更深,“當真是三生有幸。”
秦珏沒說什麼,坐到畫架前開始提筆。
“保持姿勢,不要再動。”秦珏出聲提醒,唐似玉斂起了身姿,頗像一個出身高貴的美男。
秦珏細長的手指在畫布上遊走,他的記憶力很好,根本不需要經常去看向唐似玉。但他今日偏偏分神,頻頻看向唐似玉。因為在唐似玉撰着團扇的手指上,他看到了深紅色。
整個甯城無人不知,現下隻有一人為平民做美甲。方才的細作指甲上也有葉歡的傑作,據他觀察,甯城出現的這批細作大多身材矮小,從外觀上看無疑是男子。既是男子,便會有愛美之心,而葉歡的美甲店自然成了目标。
“秦畫師為何一直盯着我的指甲看?”唐似玉神色未動,但眸底已然有了笑意,“若是喜歡,找我家掌櫃做一個便是。”
我家掌櫃?
秦珏聞言秀眉一皺,手上的動作跟着停止。自打葉歡開店以來,他對葉歡的動向了解甚少,與那小男孩有染就算了,怎麼還和唐似玉扯在了一起?
“秦畫師?”唐似玉笑道,“怎麼不動了呢?”
秦珏拉回思緒,面不改色繼續作畫。
“秦畫師莫要誤會,我隻是在葉掌櫃店内尋個營生罷了。”唐似玉盯着秦珏的臉,繼續道:“葉掌櫃人很好說話,秦畫師若是想去,也可以。”
唐似玉一而再再而三提及葉歡,秦珏顯然不耐煩起來。他本就和葉歡毫無瓜葛,隻是因為三三兩兩的事被迫扯在一起罷了,現下唐似玉總是拿畫激他,意欲何為?
“唐公子。”秦珏手不停,沾了些墨暈染,“你可能是誤會了,我不缺營生,對美甲也不感興趣,對你們掌櫃的更是。”
唐似玉盯着秦珏看了半晌,嘴角噙起,随後閉了嘴。
一幅畫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秦珏給客人的畫那是要精雕細琢,每一筆都要思量,盡管唐似玉是平民,且句句惹他不快,但他還是盡心盡力繪好畫,待墨迹幹後裱成畫軸,畢恭畢敬地遞給唐似玉。
唐似玉接過畫,從錢袋裡掏出一錠銀子。
“這個數夠嗎?”
“夠了。”秦珏将銀子放在櫃台,“慢走不送。”
唐似玉忍不住蹙眉,“哪有攆客人的?”
秦珏沒答話,手一攤,做了個“請”的手勢。
唐似玉捏着卷軸,在秦珏的公道服務下出了虛語。走遠後,他停在一處小巷前,嗅了嗅手中的畫軸。
除了墨的香氣,隐隐約約有一絲淡淡的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