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珏正在血池裡假寐,耳邊忽地傳來一陣喧鬧聲。
玄機閣向來靜谧,不論何事,都不會如此大肆吵鬧。秦珏細細辨别門外的聲音,腳步聲漸近,在血池門前戛然而止。
“閣主。”
秦珏偏頭一瞥,“何事?”
陸釋疑:“煩請閣主出來,女帝已達玄機閣,稱一定要見到閣主。”
距離領罰的時間,滿打滿算不過一個時辰。莫非是秦珏對陸釋疑不滿意,才擺駕玄機閣?
秦珏抓過白袍裹在身上,背上的血迹透過絲綢,他顧不得這些,綁緊腰帶便打開了門。
陸釋疑伸出手,為秦珏指引方向,“閣主請。”
秦珏快步走向玄機閣正廳,秦世離坐在正中央,見到秦珏的身影騰地起身,而秦珏跪拜在地,道:“參見女帝。不知玄機閣犯了何事,以緻女帝親自大駕光臨?”
秦世離在衆人的注視下扶住秦珏的手臂,在觸及到潮濕之處時忍不住心裡一酸,喃喃道:“沒事就好……”
秦珏莫名其妙地看向秦世離。
那血池裡的毒于他而言簡直小菜一碟,秦世離也應當清楚他的内力深厚,否則便不會下泡血池這個懲罰。這無厘頭的言論因何而來?他怎麼可能有事?
“都給朕退下!”
秦世離一聲令下,正廳内立刻隻留下她和秦珏。
“起來。”
秦珏起身,秦世離望着秦珏,自上而下掃了好幾次,才舒出口氣來。
“這血池之罰,一個時辰足夠了。秦珏,你不必時刻用君臣之心待朕,朕想讓你往後無憂,從沒想過刁難你,你清楚嗎?”
秦世離鮮少放下帝王身份,哪怕她對秦珏有情,也從不會開口說情話。所以這一段話可給了秦珏不小的驚吓,秦珏甚至想着,秦世離是不是想用強硬手段留住他,留他日後在深宮,度過餘生。
“臣清楚。”秦珏内心忐忑,聲音難得打顫。
“那你為何不同朕說,血池中有你新加的毒?”
新毒?
這血池大門他已許久未開,又何談加新毒?
秦世離見秦珏不答話,一股火提到了嗓子眼,“那陸釋疑都同朕說了,秦珏,朕知道你和朕賭氣,那你也不能用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啊!不孕事小,萬一你丢了性命那要朕怎麼辦!”
秦珏徹底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他默了一會兒,才道:“臣應當受罰。”
秦世離蹙起眉,欲言又止,最後才蹦出來一句:“往日怎麼不見你這般聽話?罷了,這血池不要再泡了,朕留在玄機閣不合規矩,看你沒事朕就放心了。”
秦世離撥弄秦珏的頭發,眼底似是一潭清水,“朕先走了,你好生歇息。”
秦珏讓開條路,躬身行禮,“恭送女帝。”
待秦世離領着侍衛離去後,秦珏沉下心來,将陸釋疑喚到身前。
“閣主,屬下知罪。”
“釋疑,你是我從小看到大的。”秦珏盯着跪在地上的陸釋疑,嚴肅道:“從入閣第一日我就叮囑你,欺君之罪萬萬不可犯,你也将我的話當耳旁風嗎?!”
“閣主息怒。”陸釋疑仍舊闆着張臉,聲音也絲毫不慌,“屬下隻是認為,閣主沒做錯,這罰不應該由閣主來受。”
“那也不能欺君!”
秦珏拍案而起,背過身去,白袍印着一道道剛幹涸的血痕。
“将閣規抄一百遍。”
陸釋疑見秦珏走向血池的大門,不顧規矩,奮然起身道:“閣主,女帝已經免了懲罰……”
“這是我給自己的懲罰。”秦珏打開血池大門,紅光照得他眼暈,“下次不許擅作主張。”
陸釋疑瞧着秦珏的背影,仿佛看到了秦珏肩上的擔子,那擔子上裝着玄機閣所有人的名字,以及所有人的性命。
“閣主!”
秦珏手一頓,偏過頭問:“何事?”
“讓屬下出宮吧。”陸釋疑攥緊拳頭,“屬下想殺人。”
秦珏從未讓陸釋疑幹過殺人的勾當,也從未讓陸釋疑沾過血氣。如果說,梁飛飛是在實戰中摸爬滾打,秦幼是在文字中磨煉意志,陸釋疑則是一直藏在玄機閣的深處,是一塊尚未磨打過的璞玉。
“釋疑。”秦珏再度回過身,“手一旦沾了血,就回不去了,你應當清楚。”
“屬下清楚。”陸釋疑道,“閣主,這些年屬下從沒偷過懶,屬下也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讓屬下出宮吧,閣主。”
自從入閣以來,陸釋疑将玄機閣内的資料翻了個遍。她特别羨慕秦珏領出去的那些人,盡管幹的是容易丢命的勾當,可她還是想出去看看。
萬水千山,民風民情,她都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