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章烨,喬淇,郭昊宇,張孟妍,還有那些個上了這麼大半年學也沒上太多話的,一個個,被定格,像一張張照片貼進了許嘉清的腦海中。
郝升從教室風風火火地跑出來,兩人隔着兩米的距離,視線撞了一下,郝升躲閃開眼神,目光從許嘉清臉上挪到了手機上,他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郝升。”許嘉清喊他。
郝升看向他還是沒說話。
“加油,好好考,你一定能考上北大的。”許嘉清笑道。
郝升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當然了,你也是,加油。”說着擦身而過。
最後,許嘉清走進教室,他遇到了他的最後一張照片,最重要的一張,高鏡一。
教室裡人已經空了,隻有高鏡一一人在,他背對着許嘉清,靠坐在桌子上,正看着後黑闆上的志願樹,風吹翻便簽貼,也吹揚他的頭發,這場面就像一幅畫一樣好看。
高鏡一忽然站起了身,但不是因為注意到許嘉清的到來,他走向志願樹,許嘉清眼看着他将自己那張寫着“加油”的便簽貼撕了下,折成小小的四方握在手裡,他轉身的瞬間方才發現許嘉清,許嘉清瞪大着眸子看着他,他倒是沒有絲毫的驚慌,隻是淡淡道:“回來了。宋詞喊你什麼事?”
許嘉清回過神:“就是把之前沒收的手機還給我了。高考完我把你借我的手機還你吧。”
“不用,你留着。”他将便簽貼收進了口袋裡走向教室後門:“走吧。”
許嘉清扯起書包追上他,兩人無言,走了許久,過了走廊,下了樓梯,快到校門口時許嘉清道:“你剛剛,是不是把我的志願貼給拿走了?”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你要了幹嘛?”
“收起來。”
“為什麼?”
高鏡一看向他:“問你自己,你不也拿走了我的嗎?”
“我那是想蹭蹭你的考神運!”許嘉清用力反駁着,原來那天高鏡一都看到了,還假模假樣地問他在幹什麼。
空氣中有一絲燥熱感,許嘉清覺得自己的臉頰在發燙,風忽然動了,吹的梧桐樹葉沙沙響,心也跟着輕輕顫,他駐足望着高鏡一的背影道:“高鏡一,你能不能别老是說些讓我誤會的話......”
高鏡一在他前頭也停下了腳步,轉身道:“你誤會什麼了?”
許嘉清本來還赤紅個臉小鹿亂撞,想起高鏡一上次也是這麼問,順勢氣不打一處出,嚷道:“沒什麼沒什麼!我現在隻想着好好高考!”
說着他大步前走向校門,擦身而過高鏡一,隻是他沒想到,下一秒,高鏡一就拉住了他的手,他回身望向高鏡一,忽地身子被用力一扯,朝前踉跄兩步,高鏡一抱住了他。
許嘉清覺得自己好像撲進了一股風的懷裡,他僵直着身子,不敢動彈,臉倒是越蒸越紅。
高鏡一的腦袋挨在他耳邊,輕聲道:“沒事的,别擔心,無論如何,我都會在你身邊。”
風啊,吹紅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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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錯,就錯了兩道。”李骁指着習題冊道:“這題是粗心,你再算一遍,這道題麼,有陷阱的,你想簡單了。”
因為自己在家看書越看越心慌,總覺得這也有問題那也不會的,許嘉清厚着臉皮給李骁去了個電話,問他有沒有空幫自己再來拎一拎知識點,李骁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夜裡剛過七點就到了許嘉清家。
許嘉清拿過去瞧了一遍,沒看出章法來,李骁給他解釋完了,他才恍然大悟,說道:“那老師,這邊的a要是出題給的不是具體數值,而是範圍怎麼辦?”
“一般不會這麼考,要是這麼真這樣了,得讨論,先取最大值和最小值算出b的範圍,再計算讨論,那太麻煩了。”
“就沒有什麼讨巧省時的法子?”許嘉清追問着。
“有是有,超綱了。”
“教我一下呗,萬一出在最後一小題了。”
李骁正了正神色道:“不是我不願意教你,這高考最後一大題,怎麼千奇百怪都有可能,你會了這題,那些出卷子的還能想出更多你意想不到的。這種題目到了考場上,你腦子筋搭上做出來就是做出來了,做不出來想破腦袋也沒用。我教過好些像你這種好孩子,越到最後确實越容易走偏路子,想些怪題歪題耽誤時間,你一定要明白,你不是要當數學狀元,沒必要為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就是心慌,我特怕我今天要是沒有努努力學會這題,結果考場上就正好這麼考了,這種事情我不是沒碰到過。”許嘉清央求着:“求你了,教教我吧,就這一題,不然我今晚都睡不安生。”
李骁拗不過,還是将兩種解題法子全交給了他,末了許嘉清讓他給自己再出兩道類似的鞏固鞏固。
李骁看一眼牆上的挂鐘道:“最後兩道哦,做完我撤你休息,就最後幾天了,經驗之談,最重要的是休息好。”他從習題冊上翻找合适的題目,邊翻邊說道:“你這小孩真的很像我那個朋友,拼起來不要命,跟有‘強迫症’似的。好了,就這兩道吧,你做,我歇會去,抽個煙。”他将題目圈畫出拿給許嘉清。
許嘉清悶頭做題,說道強迫症,還真有那麼點像,他總是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去做新的題目,做對每一道新的題目來證明自己沒有問題,隻要錯一道恨不得就從頭再做十道。
可是題是永遠做不完的,有時候甚至還會越做越錯,到後來,便覺得疲倦,胸口上像被壓了大山,氣喘心悸,腦袋裡神經一跳一跳地疼,不止腦子裡,這種神經疼還會蔓延,脖頸,到手臂,乃至全身。
停藥以後,昏睡發抖的毛病沒了,這些該死的症狀又回來了。
他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自言自語着:“老天爺,求你了,一定要讓我撐到高考結束。”
“怎麼樣了?”李骁推門而入,他在外頭待了不少時候,身上的煙味都散了。
“還有一點點。”許嘉清望一眼李骁,繼續埋頭苦寫。
“嘉清,你!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