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潮來臨，琴聲愈發密集，撥得心弦更亂。

那時候，他勸說自己還不是告白的好時候，那麼現在呢？是不是該把真相告訴高鏡一了？

前兩天許儒樹和他說，清葉的狀态真是越來越好了，手指，腳部，眼球都有了明顯的反應，甚至能感知到外界的一些指令做出反應。本來，許嘉清應該是要高興的，可是他卻覺得憂慮，恐懼……

他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這場“遊戲”就要結束了。

或許某天一睜眼，看到的就不再是熟悉的房間，而是病房，擡頭是蒼白的天花闆，耳邊是滴滴作響的儀器，低頭一瞧是身穿病号服的自己。

夢醒了，許嘉清要做回真正的許嘉清，葛清葉也要做回真正的葛清葉。

當時受郝升的感染，一劑雞血下去，許嘉清笃定了心思自己要以葛清葉的姿态再次向高鏡一告白，可是轉念一想，再告白一次會有什麼變化嗎？

從高鏡一的視角來看，至多是那個被自己拒絕的陌生姑娘再次勇敢地發表了她激情澎湃的愛情宣言，他不會曉得自己曾與這個姑娘朝夕相對，他不會知道半年多的時間裡他究竟是和誰經曆這種種，他不會明白暧昧滋長，心動落地生根，開花成果，他不會記得那個吻，那些許諾，所有的期許，還有，那通名為“我喜歡你”的電話……

“你們在這兒幹什麼呢？”

許嘉清一轉頭看到周韻儀正站在教室門口驚愕地看着他和龔傑兩人，想得太投入他甚至都沒有發現琴聲已經停了許久。高鏡一站在周韻儀身後，看着他，他也看着高鏡一。

“這不來觀摩觀摩兩位大佬練琴嗎？”龔傑一骨碌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你們合唱排練完了？”周韻儀問道。

龔傑手裡比劃着道：“中場休息一下，主要是快遞剛打電話說咱們買的那些演出道具已經送到門房了，我和嘉清準備去拿，順道來看你們一下。你們要是練好了先回教室吧。”

他說話的功夫，高鏡一走到許嘉清身邊伸手将他拉了起來，許嘉清道：“謝謝。”

“你們倆回去吧，我和嘉清去拿好了。”高鏡一道。

三人同時望向高鏡一，三雙眼睛每雙眼裡都是不同意味的驚愕，高鏡一看向許嘉清接着道：“走吧。”不由分說地，便大步向前跨去，許嘉清趕忙追上他，幾分鐘後聽到龔傑在背後大聲喊道：“報我手機尾号就行！0373！”

走在通向門口的林蔭道上，許嘉清問道：“你剛剛幹嘛要求我和你來拿啊？”

“讓有情人待一塊不好嗎？”

許嘉清覺得自己的心鼓上被敲了一錘，然後嚷起來：“是吧！你也覺得阿傑喜歡周韻儀吧？”

高鏡一看他一眼，像是早已了然于心，輕歎了一聲徑直向門房走去：“師傅，0373的快遞是不是到了？”

許嘉清還杵在原地，他的心空了一塊，他在想，會不會就是自己這樣含糊不清像是拒絕的話語才讓高鏡一誤會，上次那通電話他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給過高鏡一絲毫回應，或許就是因為這樣，高鏡一才會說他喜歡的人不喜歡他。

不是的，我喜歡，我隻是怕……

“發什麼呆，走吧。”高鏡一已經抱着兩大箱快遞盒從門衛室走了出來。

許嘉清回過神來：“對不起，我來幫你！”

高鏡一偏了下身子道：“我一個人就行了。聯歡會這件事情，你像别的同學一樣參與參與合唱就行了，你身體不好，這種活後面别摻和。”

許嘉清明白了，這才是高鏡一要求和他一起來搬東西的原因。

高鏡一接着道：“後天得去顧朝那裡複診了吧？我跟周韻儀調一下排練時間，我陪你一塊去。”

“這不要緊嗎……”

“有什麼要緊，我聽顧朝說上回他已經讓你把藥恢複到原始劑量了，有什麼不舒服嗎？”

許嘉清猶豫道：“鏡一，其實我……”他想告訴他，自己其實沒得病，因此也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那個藥了。

“什麼？”

“你有沒有想過，假如，我是說假如，我并沒有生病呢？如果我沒病，為什麼還要吃藥呢？”

高鏡一停下了腳步，怔怔地望着許嘉清，從他的眼裡能看到一種惶恐，許嘉清受不了這樣的目光，他立馬岔開了話題，笑道：“我開玩笑的！哎，你知道嗎，剛才我和龔傑在外面偷聽你倆彈琴的時候，龔傑和我說，《卡農》是結婚進行曲！不過你倆彈得真是好啊！絕了！”他說得語無倫次，眼神也四處亂飛。

“我希望是你。”高鏡一道。

“啊？什麼是我？”

“我希望能和我一起聯彈的人是你。”他接着道：“嘉清，我知道，你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告訴我，沒關系，我可以等，很久很久，直到你願意告訴我。”

許嘉清看着他，隻聽沙沙風作。

不，不用很久的，再久，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