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鏡一沒應什麼，他從左手邊拿出了一個禮盒遞到高皓月面前，說道：“這個送你，當作是生日禮物的補償。”

高皓月接過，她瞪大了雙眼看高鏡一：“補償？”

“其實那個生日蛋糕不是我準備的。”他指着禮盒說：“不知道你喜歡什麼，以前班裡的女生常常抱着個拍立得當寶貝，我猜想或許你也有興趣。”

“謝謝，我可以拆開嗎？”

“當然。”

高皓月一邊撕開包裝膜，一邊覺得自己心口嘣嘣亂撞，一把火燒上了臉。

像她這樣的漂亮姑娘自然不是沒收到過禮物，她也很難想象自己會高興到這般田地，這種感覺像什麼？她想到了自己上小學時候的某天，父親毫無征兆地，給她買了份禮物，是當時風靡校園的悠悠球。

當她拆開禮物的那一刻，當她在班級裡拿着悠悠球有意無意地炫耀的時候，那種心髒快要跳出胸膛的感覺叫她久久難忘。這是父親在她兒時難得的溫柔，是父親送過她唯一的禮物，像是老天爺恩賜的幸運，不需要任何努力與拼命就降臨的幸運。

“喜歡嗎？”高鏡一問道。

高皓月注視着他的雙眼點點頭：“喜歡，非常喜歡。”她下意識地想，這一定不便宜。

“你喜歡就好，我們點菜吧，餓了吧？”

高皓月慌張道：“這一頓我請吧，讓你等這麼久。”

“沒事，我都看過了，你看看你有什麼特别想吃的。”

她匆匆翻閱了一下菜單，上面價格好不便宜，她讪讪道：“我都行，你點吧。”

高鏡一将服務員招呼了過來，高皓月看着他毫無猶豫地點餐，熟練甚至是優雅。陳丹璐和她說過：“聽說過這個高鏡一家裡超有錢！家裡住大别墅！”

她想，難道這種價位的餐廳對他來說就像一頓肯德基、麥當勞嗎？

“大二的課程還會有這樣的臨時會議嗎？”高鏡一問道。

高皓月從思緒中抽離出來，尴尬地笑笑道：“不是課程，是我接了些私活。”

“私活？”高鏡一想到第一回幫忙去拍照的時候，在走廊上聽到兩個女生說道高皓月抱老師大腿接私活的事。

“模型展那天，你不是聽到了别人對我的閑話嗎？”高鏡一很意外她的回答，更意外她怎麼會知曉這件事。

高皓月苦笑了一下：“那天吳嶼正好路過，本來他是想幫我出頭的，想不到你先一步了。今天終于有機會跟你道個謝了。”她接着說道：“我媽媽一直不支持我到别的城市，她就希望我留在她身邊，可我不想，我想畢業以後也能留在上海。之前機緣巧合，給老師幫過一次忙，他就讓我繼續去打打下手。忙是忙一些，但我覺得挺好，在實際項目中能學到更多。”

“想得再好一些，現在賣力點說不定以後能直接在老師的工作室幹活。”

“老師的工作室不過是倚仗人脈的小作坊吧。以你的學曆和能力，畢了業肯定是去大設計院。”

“進大設計院光是有能力和學曆可不夠，你就當我是未雨綢缪吧。”

飯過，兩人一道走回了學校，高鏡一說送她到樓底下，高皓月笑笑道：“好。”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飯桌上把話都說空了，這一路，兩人并排走着，卻沉默了不少，彼此的距離不遠但也不近，高皓月的手心微微發汗，有時候清清嗓子，或者吞咽一下，連呼吸都無意識地小聲起來。安靜，安靜得高皓月能聽到兩人鞋子在水泥地上交疊的摩擦聲。

當高鏡一将她送到樓底下，說道：“那我走了。”她立刻不舍地喊道：“等一下。”

路燈盈盈地照着兩人，高皓月拿起相機說道：“剛才都忘了，我們拍個合照吧，好嗎？”

“好。”高鏡一挨到她身邊，這時候他們之間的距離變得親密起來，高皓月舉起相機，其實她還不知道這相機怎麼使。

“是摁這兒嗎？”她問道。

“我來吧。”高鏡一從她手中拿過相機，她感受到他指尖的溫暖。

随着一聲“咔嚓”，白色相片從相機地下吐出來。高皓月湊上前去，兩人的距離也變得更近，她捧着臉笑道：“我剛才是不是閉眼了？”

“現在溫度低，估計得等一會。”高鏡一将相片捂在掌心，他的手指白得發紅，指關節像是抹了胭脂的紅。高皓月看着他的手，想知道他是不是很冷。

“沒閉眼，挺好的。”高鏡一移開了手掌，亮給高皓月看。白色相片上漸漸顯出了兩人的合影，隻不過顔色還很淺。

“再等等，等它全出來了。”高皓月把手覆在了相片上，她輕輕握住高鏡一的手，和她想象的不一樣，他的手很暖和，手心的滾燙隔着相片流進了她的手心。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呼吸都緊張起來，她用餘光偷偷看高鏡一，當她發覺高鏡一隻是靜靜地看着他們交疊的雙手時，她便膽大了起來。她慢慢看向他白皙微紅的面龐，修長漆黑的睫毛，像是雙小手似的籠在眼睛上。

然後是被月光描摹勾勒的鼻尖。她湊得更近，最後在高鏡一凍得發紅的嘴唇上，蜻蜓點水地吻了吻。

高鏡一的身子抖了一下，他轉頭望向高皓月，冰冷的光線落在高皓月臉上，照得她雙頰發紅，她羞怯地笑着，從高鏡一手中抽走了相片，朝着宿舍的方向跑開了幾米，在快要登上台階的位置，才一步步慢了下來。

她轉過身來，那張笑眯眯紅殷殷的臉就像是一支待放的蓮花苞。

“今天很開心，我先上去！”她沒等高鏡一的反應就匆匆跑進了樓道裡，一連爬上了三層樓才停下，她摁着狂跳的心髒小心翼翼地來到窗口處，懷着滿心喜悅與期待看向樓底下。

要是……要是這時候她能看到高鏡一也在擡頭望她該有多好啊……

可惜，她并沒有看到自己期望中的景象，高鏡一隻是靜靜地站在樓底下，約莫半分鐘後，他便轉身離開了。少女的心因此微微地空了一塊，可是當她回憶方才的種種，喜悅又再次将空口填滿。

她拿起相機對着高鏡一離開的背影又拍了一張，她的手凍得已經一點溫度也沒有了，于是她把相片捂在了心口處，另一手拿着方才兩人的合照，心髒，快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