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牢裡滿是跳蚤和蚊子,周桓一整夜未眠,總在昏昏欲睡的邊緣被貪婪嗜血的蚊子鬧醒,渾身瘙癢難耐,睡意全無。
微弱的光線從門縫中射進來,周桓心知天色已經亮了。
無人進來送飯,周桓餓得渾身沒力,軟綿綿地躺在鋪着稻草的木床上補覺。
在他的認知裡,無論古代還是現代,囚犯應該都是有生存權的,至少古今中外的每一個牢房裡都會安排專門的獄卒送飯。可這裡顯然不是刑部的大牢,隻有三間奇怪而封閉的暗室,确切來說,更像是髒亂差的地下暗室。
此時大約是小暑天氣,空氣又悶又熱。
周桓瞥一眼汗濕的衣物,他的衣服料子雖然柔軟細膩,卻泛着酸汗味,他已經兩天沒有洗澡了,對于習慣了現代生活的周桓來說實是難以忍受。必須要盡快打開腦海裡那個奇怪的空間,也許那玩意便是穿回現實的關鍵。
他一點也不想待在這本破書裡當一個最終會炮灰也許還會被閹的‘周桓’。
一直熬到中午,暗室内終于響起幾道細微腳步,腳步聲又輕又細,意外地整齊,原來是一排訓練有素太監。
太監手裡提着一個錦盒,取出錦盒裡的食物擺在周桓面前。
周桓瞥一眼豐盛的菜肴,想吃又不敢吃,咽了咽口水道:“這些都是給我吃的?”
“端王殿下吩咐我們送過來的,我們在這裡侯着,等你吃完接你出暗室。”太監例行公事一般說,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就是深宮之中磨去了情感的人形布偶。
周桓松一口氣,看來蕭甯焰沒有忘記昨天說過的話。
隻是這些食物,周桓很猶豫到底要不要吃。食物從禦膳房出鍋送至暗室中來,能接觸的人手太多亦太雜,他們就連小皇帝和端王蕭甯焰的食物都敢下毒,這些食物又是蕭甯焰吩咐他們做的,十有八九也有毒。
“端王殿下讓我們帶話,你還沒有出暗室,隻配有資格食用獄飯。”太監說着,眼裡分明露出幾分輕視。
周桓沒有注意太監的表情,愣了一下,心裡對蕭甯焰多出一份好感來。那個人特意讓太監們告訴自己隻能食用獄飯,便說是這些食物不是從禦膳房出來的,想來也不會有毒。
周桓拿起筷子吃起來,感受到嘴裡熟悉而久違的飯香,差點滿足得掉下眼淚。
兩天以來的第一頓飽飯,周桓吃個精光,頓覺體力恢複不少,起身朝太監而來,“我吃完了。”
“随我來。”太監瞥一眼周桓,轉身出門的瞬間,嘴角不屑地勾了勾。
周桓跟在太監身後,也不知道為何,明明這些太監一個個說話找不出絲毫不妥,他卻明顯感覺到譏笑和藐視。
周桓無暇顧忌,跟着他們穿過幾個回廊,進入一間内室。
内室中央擺着一個浴桶,太監們極有秩序地拎着水進來,盡數倒入了偌大一隻木桶裡。
“你該沐浴了。”
周桓瞥一眼浴桶,又望向木樁似的并不打算離開的太監,尴尬地扯出一個笑:“請你們出去等着,我習慣了一個人洗。”
太監眼裡的諷刺更深,沒有一個人理會,過來擡着周桓丢進了浴桶。
周桓:“……”
原主‘周桓’原是皇城一家商賈的公子,樣貌生得十分好,又從來沒有幹過家活,再加上剛剛十六歲的年紀,皮膚甚至比女子還細膩。
兩三雙手不停地在他的後背搓着,周桓深深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塊搓衣闆,頓時無語問蒼天,心裡頭說不出酸爽。
過了好一會兒,周桓虛弱地擡起頭,“你們搓好了沒有?”
太監頭也沒擡:“周公子你忍着點,你後背的朱砂字迹太難清洗,端王殿下若是發現我們沒有把你清洗幹淨,一定大發雷霆。”
周桓擰着眉頭歪在浴桶裡,認命地歎息一聲,“你們繼續。”
……
這是他洗過的最痛苦以及最長時間的一個澡,甚至比之前那個花瓣澡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周桓抹了兩把淚穿上衣服,有種從産房裡出來的解脫。
這時,蔡良從屋外進來,趾高氣揚地瞥一眼周桓,又将他當成了空氣,尖着嗓子問屋裡的人:“可都準備好了?”
周桓一臉懵逼,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
屋裡一名太監應道:“回蔡公公,周公子都準備好了。”
蔡良點頭,視線終于落到了周桓臉上,“既然準備好了,那就跟我來吧。”
周桓對蔡良的印象極差,扯出好脾氣的假笑:“草民鬥膽問一句,不知蔡公公要帶草民去哪兒?”
蔡良哼一聲,“到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