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會如何?
程長霖推開門,啼哭聲音戛然而止,掌門祠之中站着曆任明山掌門,他們并列站在兩側,齊齊向程長霖看來。
坐在正位之上的就是撫陽真人。老者雙目炯炯,看着程長霖,神情嚴肅:“程長霖,你罪在哪裡?”
程長霖不知道,他的頭越來越痛了,額頭冒出汗來,他微微弓下腰,唇部發白。有人開始誦經,誦的是每名弟子必背的《心經清風篇》,誦讀聲音越來越大,程長霖頭暈。
有人高聲喊道:“他與自己的兒子jiao he!”
“混球,孽障!”
程長霖頭疼起來,他痛得低吟出聲,再擡起頭來時四周沒有一個人,那名向他求過繞的魔族女人躺在掌門祠正中央,面色發白,不斷慘叫。她沖程長霖喊道:“仙長,救救我……救救我!”
有人喊:“羊水破了!”
卷軸不對勁。程長霖站起身向門外跑去,他扯開房門,門外站着一名青年,将門口的路擋着,一身黑衣,外面下雨了。他打着傘,雙目如狼。
……是程鑫。
程鑫道:“爹。”
程長霖的衣袍下擺濕透了,他的面色慘白,他扯住程鑫的衣襟,崩潰道:“是你做的……是你做的!”
程鑫伸出手來,撫摸至程長霖的面龐,柔情蜜意地看着他,看着程長霖眼中流露出的怒意與驚懼。他緩緩道:“爹……你想要在這個時間,掐死我?”
下雨,程長霖一掌擊在程鑫右肩,傘稍微斜了斜,他向外跑去,身後如同有惡鬼追随。程長霖撲在地上,他渾身乏力起來,誦經聲與女人尖叫聲如影随形。
他站不起來了……程長霖終于哭出聲,他許久不曾哭過了,他背靠着樹身,不斷呼氣,雨水打在臉上。
沒人經過這裡。
那名女人撲在地上,渾身是血。她伸出手抓住程長霖的衣擺,哭求道:“仙長……救救我吧……求一求你……”
頭頂樹枝搖曳,雨滴傾倒而來,一隻手與他十指相握。程鑫垂着雙目,睫毛上挂着水珠,與程長霖對視。
他像一隻乖順的綿羊,伏在程長霖肩頭,聽着程長霖嘶啞的喘息,直至雨去日光來,那名女人盯着程鑫許久,嘴唇蠕動,想要說什麼……但她終于咽氣,誰也不知道她想要說什麼了。
一聲嬰兒啼哭傳來,程長霖大夢初醒。他還站在掌門祠之中,外面清風明日,撫陽真人已經離去。
他向襁褓走去,掀開布料,看到嬰兒胸口的那枚紅痣。
有人抓着他的脖子尖叫:“掐死他——!”
初生的嬰兒如含水豆腐,牙齒尚未長出,張着嘴巴哭泣,程長霖将雙手伸入襁褓之中,嬰兒的胸膛還在呼吸。
一瞬,程長霖想起他背着程鑫在山路之中行走,少年人的胳膊攬着他的脖頸,程長霖給他唱一閃一閃亮晶晶。
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錯的,程長霖不知道,他從沒處理過這些情感問題。嬰兒張着嘴巴,皮膚變成紫紅色,小手撫摸上程長霖的手腕,随即垂下。
結束了……結束了!
程長霖迅速松開雙手,向後重重跌去,風灌入掌門祠,一切安靜如常。程長霖哭出來,他雙手捂面,不斷喊道:“不要怪我,對不起對不起!”
隻求下輩子,不要再遇到他。
程鑫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我怎麼會怪爹呢?不論爹殺我多少次,我都會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