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雨擡頭看他,脖子都要僵了,她想,如果是陳禾的話,他才不會這樣舍得對她,這樣子的居高臨下。她不止一次看見他對陳禾笑了,她在他的拳館裡工作了這麼久,從沒見過這樣的他。她本以為是他冷心絕情,她本以為他天生就是這麼個人啊,可是天呐,為什麼要讓她看到,他明明就是會愛人的啊!
她哭得絕望,自己的年齡也不老大不小了,這麼多年大大小小也談了幾場戀愛,她知道男人都是狠心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廉價的倒貼隻會讓他們感到厭煩,他們不需要無謂的真心,踩上去踩得稀碎都不會覺得愧疚。
她也不想來,她也不想主動,可是暗示沒有效果,陳禾那邊又虎視眈眈,她幹脆就借着别人的生日宴把自己灌醉了,醉了,說胡話,說就說吧,長痛不如短痛,萬一呢,萬一他還是有一點喜歡她的呢。
“陳山越,我喜歡你。”她哭得厲害,兩個鼻孔都被鼻涕堵住了,說起話來顫音濃重,跟以往雷厲風行的艾經理完全不一樣。
陳山越說:“我知道,你先起來,我送你回家。”
聲音冷靜,像往常一樣無情。
艾雨不停,魔怔了一樣,絮絮叨叨念着自己的心意,不知道是念給他聽,還是念給自己聽。她說:“她什麼都不知道,隻有我知道,我知道我還愛你,陳山越,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陳山越不想說話,夜晚的風是幹燥的,他的心是煩躁的。
他摸出一顆煙點燃,紅色的星火随着他的動作明明滅滅,像一直繞在身邊飛動的小蟲。
他回去從車裡拾出一件外套,出來扔在艾雨身上,正好将她裸露的肩背遮了個完全。
他不喜歡這樣,任何人碰他的東西他都會感到厭煩,尤其是女人,衣服是私人物品,可是她又偏偏堵在這裡,夜裡起風,她又醉了酒,再多吹一會兒非得感冒了不可。
想着他又有點生氣,不明白春天的一半還沒過去,她那麼着急穿夏天的衣服做什麼,像陳禾那樣,該穿毛衣穿毛衣,該穿外套穿外套不好嗎?
裙子哪裡比得體的衣服好看了?
不過他也懶得多說,就等着她哭夠了說夠了,将她一股腦塞進車子送回家,就算完成任務了。
今天不累,可自打從陳禾那兒回來,他心裡就憋了一肚子的火。
艾雨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不知道是不小心還是故意,從十多厘米的道牙上跌下來,直往陳山越懷裡撲。
一股濃香夾着酒氣驟然鑽進陳山越的腦海,他皺緊眉頭,艾雨身上是成熟女人的溫軟與氣味。
男人對此不可能沒有反應,那裡跟脖子上頂着的那顆大腦完全是兩個系統,但他足能克制,所以更多的反倒是厭煩。
艾雨不松手,摟着他的脖子呵氣,酒精麻痹下的暧昧氣息中,她踮起腳尖纏上來想要吻他,卻被他偏頭躲過。
她說:“陳山越,你知道的,沒有人會愛你,隻有我,隻有我這麼了解你還愛你,而且我還不嫌棄你,不嫌棄你的家庭,不嫌棄你的奶奶。陳禾呢,不過是個小孩子,她什麼都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還不愛你,如果她知道,隻會離你越來越遠。安奶奶給你介紹的那些相親對象不都是這樣的嗎,但凡多說兩句,就要嫌棄你,沒有人會在意真的假的,她們隻知道你已經沒有名譽可言了,甚至做的那個讓你重回娛樂圈的夢也大碎特碎……”
她沒完沒了,頭埋在他的頸窩,蠱惑的嗓音說話時,熾熱的嘴唇若有似無地擦過他的脖頸。
陳山越将煙掐滅扔進花盆裡,一隻手攬過她的腰提起來往車邊走,冷笑說:“還真是難為你了,費這麼大勁來喜歡我。”
他把她扔進後車座,也不管她坐沒坐穩是不是摔下了地毯,直接摔上了車門,開車送她回家。
艾雨爬起來伏在副駕的椅背上,要吐不吐,胃裡翻湧。
陳山越額頭青筋直跳,“吐車上下個月發工資沒你的份兒!”
“你生氣了?”艾雨癡癡地笑。
他還沒跟誰發過脾氣呢,怎麼,是自己真的讓他這麼讨厭,還是他跟陳禾發生了什麼事呢?
“無愛一身輕,有愛變神經,陳禾不喜歡你,就像你不喜歡我一樣。”她拖長音調,不再往前湊,閉目往後靠在座椅上,嘴巴裡不知道在念什麼,連她自己都聽不清。
陳山越漸漸息了怒火,她說得對,自打來了江城,兩三年了,他少有生氣的時候,大多的狀态都是波瀾不驚。可陳禾才回來一年,甚至還不到一年,他們見面的時間更是屈指可數,可每次散後,他的情緒卻一次比一次深,腦子煩亂,心裡犯堵,沒事兒就想。
前兩次他不以為然,可是現在,他自己都察覺到了,滿心滿肺的都是不甘。
他把艾雨送回了家,但她醉得厲害,又一人居住,他把她扔下沙發上蓋了毛毯,自己下去到便利店買了一盒煙。艾雨的小區居住環境很好,晚上十點還有人牽繩遛狗。
他站在樓下踱來踱去,一個小時之後才上了樓。
艾雨睡得甯靜,他就拉開陽台門出去吹風。樓層高,望得遠,大半個江城都一覽無餘,他想,大部分的城市應該都是這樣的,夜景璀璨,但卻繁華寂寥得不像人間。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他靠在陽台邊的藤椅上醒來,一睜開眼,肉眼可見的倦怠,血絲通紅。
艾雨還在睡,應該沒什麼事了,他起身靜悄悄地走了,沒換鞋,昨天晚上沒想到,還給她的房間裡留了不少煙灰,艾雨應該知道他來過,他皺眉,其實不想讓她知道他在這個房子裡守了一夜。他不過是出于對一個醉鬼的擔心,而不是别樣旖旎的心思,她最好不要誤會,從而沒完沒了陷得更深。
想到這裡,不禁又皺緊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