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閏成想離開這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事情,而李景麟不肯放手也在她意料之中。一個看着軟和實則倔強,一個是霸道執拗的典範,這局面怎麼看都難解。
但是當她推開玄武山莊主卧那張大門的時候,還是吓了一跳,曾閏成面色潮紅的陷在大床中央,錦被下的身軀略有些急促的起伏着,Tina在一旁更換着他額上的毛巾。
Tina和蘇秘書同為港城幫首,又共事多年,是很熟絡的,見屋裡沒别人,蘇秘書用粵語低聲道:“鬧得很厲害嗎?”
Tina點頭,“老闆這次确實過分了點。”她左右瞟了兩眼,小聲說了燭台的事情,又輕輕掀起一角被子給蘇秘書看那些痕迹。
蘇秘書深深的歎氣,李景麟雖然玩得花玩得開,但并沒有磋磨人的愛好,但在曾閏成身上,确實屢次都有失風度、水準。
Tina有些擔憂的口吻,“反複的發燒,醫生來了好幾批,都說沒有大問題,但就是不時高熱,意識也模糊,完全吃不下東西。”她擡起他裸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上面好幾個針孔,“全靠輸液維持。”
蘇秘書看着那張憔悴的面龐,不由得皺眉,“老闆呢?”
“休息去了,他昨晚一夜沒睡。昨天白天不知道為什麼發了大脾氣,把這房裡的擺件全砸了,今天管家才新換的。”
蘇秘書料想今天是見不到李景麟了,沒想到傭人請她去書房,木門打開,濃濃的煙霧撲面而來,她掩面嗆咳了幾聲,才走了進去。
李景麟的面容隐在煙霧後頭,“過來有事?”
蘇秘書搖頭,“您幾天沒去公司,董事們不放心,一定讓我來看看。”
“去見過他了?”
“是,沒醒來,剛Tina測了一下,又燒起來了。”
李景麟“啪”一聲把打火機丢桌上,煩躁不安的起身踱步。
“您不休息一下嗎?Tina說您這幾天都沒睡好。”
“睡不着。”李景麟回到書桌後坐下。
玄武山莊是純中式的裝修,既是書房,自然就有一張寬大的中式書桌,書桌上擺着文房四寶,一摞熟宣上扔着一隻紫毫大筆,墨汁淋漓四散,李景麟估計是想練字靜心,但顯然不太成功。
他看着一旁牆上挂着的那個“麟”字,淡聲道,“蘇茜,他說他想走,求我讓他走。”他一向是強勢的作風,習慣了發号施令,很少用這種詢問的口氣跟蘇秘書說話。
他腦海裡閃過他那雙哀求的眼睛,白天曾閏成醒來,看到李景麟坐在床邊,修長的手指顫抖的伸出來輕輕攥住他的手掌,然而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景麟,我求求你,讓我走,讓我走吧,算我求你……”他聲音嘶啞着,兩泓清泉一樣的眼裡是滿滿的哀傷和懇求。
蘇秘書暗歎口氣,“他有沒有說要去哪裡?”
“去非洲支教。”李景麟無法理解,“華國這麼大,哪裡不能支,幹什麼非得跑這麼遠。”他完全意識不到曾閏成跑這麼遠是為了躲他。
他知道曾閏成不肯說愛,大概是确實還沒愛上,但這隻是時間問題,他太忙了,和他相處的時間、機會還不夠多,見面大多數時候都在床上。
如果他和他天天在一起,他每天從公司回來陪他吃飯,節假日就陪他出去玩,那他遲早是會愛上他的。那到時候估計頭疼煩惱也不會少,一個人隻要說愛就會有諸多要求和期待,他是不太耐煩應付這些的。
蘇秘書看着李景麟臉上的表情,就知道曾閏成已經赢了。不愛的人是不會輸的。
而她要做的,就是怎麼幫她老闆将這個人帶來的傷害降低到最小,将這件事情的影響盡量控制在大家都能接受的範圍。
“閏成可能是想換一個環境。您知道,他其實對教育是有熱愛的,對科研倒沒有太大興趣。”蘇秘書斟酌着言辭。
“可他換得太遠,窮山惡水,又不安全。”李景麟點燃一根雪茄,輕嘬了幾口,在煙霧缭繞中緊皺着眉頭。
“人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安逸富貴久了就忘了生活本身的疾苦。人都有逆反心理,束縛擔憂得多了,自然是向往自由松快。”蘇秘書不動聲色的充當着說客,“時間是最能檢驗人的,您要真讓他走了,吃到了苦頭,沒準反倒自己求着要回來呢。”
之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就拿娛樂圈來說,新人不是個個都想抱金主大腿,可嘗過甜頭,再受排擠,又回頭哭求資源的也不在少數。
蘇秘書真不是出于幫助曾閏成的目的,而是發自内心的覺得李景麟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他出生就站在塔尖,想要什麼樣的人沒有?
不管娛樂圈還是時尚圈都在推陳出新,年年都有令人驚豔的面孔出現,讓曾閏成離開,離得遠遠的,日子久了,自然也就淡忘了。
她不止為李景麟服務,更為李氏家族服務,及時止損永遠是商業巨擘要學的第一課,李景麟在商場上從未忘記過這一點,在感情上卻犯起了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