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比起給學生補明面上的窟窿，嘉行更想讓大家明白，究竟什麼才是一切的最頂層。

什麼是感知？什麼是泛化？什麼是表象的抽象？什麼又是觀念的抽象？什麼是主觀自我和客觀自我的對立統一？什麼是感性認識和理性認識的對立統一？

實用型智力和分析型智力都是子集。

晶體智力來源于已知信息的回憶，它隻基于一個人的知識、技能和記載的群體事實及經驗；

流體智力則獨立于知識，它代表一個人在新的不熟悉的情況下，使用邏輯和推理解決問題的能力。

用這些理論武裝好頭腦備戰吧，然後再是從可以開始的地方開始，力所能及處着手，選擇最保守的行為做發展的第一步。

實踐、認識、再實踐、再認識，這才是發展的真谛。

像鼓勵臻玉一樣，下手前嘉行敦促莫凡首先安排好自己的情緒，并且制定一張細到分鐘的日程表。

免了後顧之憂，再按照字、詞、句、文、應試技巧的順序，第一周先過一輪基本知識點，第二周解難答疑加強鞏固，最後一個周末陳述報告查漏補缺，每周課後再給他布置少量的精題測試。

星期日這天傍晚，嘉行和小梨結伴從學校旁邊的東華湯泉出來，一人背着一個包，裡面裝着洗漱用品和換下來的髒衣褲，沿着兩側種滿梧桐的小路，悠哉悠哉地往學校走去。

還有兩天就立冬了，天色黑得越來越早，寒風刮過，把兩個小姑娘殘留的香氣附着在枯葉上，卷出幾米遠後又被兩人踩在腳下。

小梨咬咬唇，糾結良久還是開了口，“臻玉。”

“嗯？”

“我這裡還攢有兩百塊錢……”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借給你。”沒說出口的下半句被身邊人的心聲無縫銜接，嘉行止步，馬上領會到她的心意。

小梨一開始就注意到了，脫衣服時她沖鋒衣下薄透的半袖T恤，也留意到洗完澡出來換衣服時，又大又寬的冬季校服下是單層的校褲，這麼冷了，她沒有一條貼身的防寒秋褲。

嘉行朗聲笑起，生理淚水把她的眼睛渲染得不可方物，小梨快要被吸進去，扭頭轉開對視，垂下頭，羞愧于自己不合時宜的給予欲。

美好的女孩子啊，施善都小心翼翼，伸出援手的同時還不忘守護受困者的自尊。

突然被抱個滿懷，手臂從肩部環繞，連帶着鼓鼓囊囊的書包，臉貼着胸，這麼近、這麼近的距離，她甚至能感受到秦臻玉脖頸處脈搏的跳動，臉頰紅得要滴出血來，垂下的手指僵直失靈，耳朵外香甜的呼吸引起經久嗡鳴，心底所有的羞澀、為難和猶豫，全都在這一刻，在這個高高壯壯、香香軟軟的懷抱裡，得到了徹底的圓滿的原諒和釋放。

她承她的情，小梨想，蕭瑟的梧桐葉被隔絕，暖意紛紛揚揚，她窩在一方小世界，口齒之間，滿是茉莉的濃郁和甜蜜，雜亂無章的思緒裡，隻有一條越來越清晰：她是願意的。

為她付出再多，是她願意的。

校服内側口袋裡的人民币還在暖着她的心，晚修中途嘉行掏物理書時，指尖被硬物頂了回去，負責衡量感知的觸點随指腹左右劃過，大概是一個橫放着的紙盒。

晚修的燈太亮了，照得嘉行的頭頂隐隐發燙，脫掉外套，黑白間色的長袖校服仍然在吸取着熱量，撸起袖子，手肘處留下淡粉的傷痕，她用手扇了扇臉，太熱了，學不進去。

于是她擡頭看向講台上的老爺子，胡須一上一下，嘬着大葉茶翻着什麼，上面的圓鐘三根黑色的針都停在第三象限，左右護法明目張膽的在他視覺盲區操縱着遊戲人物虐泉，一排六個同學，窗邊和門邊六列都是同桌，中間兩列是三人并坐，前幾排的同學們齊刷刷遨遊書海，第四排開始，交頭接耳的就多了起來，直至最後一排，啃面包的，補作業的，翻雜志的，戴着耳機聽歌的……好像越邊緣的地方隐形結界越薄弱，一切言語和動作都無拘無束起來。

她勾着把手絲帶微微扯出來，是一個黃白格子的禮品袋，兩指撐開，裡面有一包玉桂狗形狀的暖宮貼，還有，一套淺黃色的德絨保暖衣，透明磨砂的包裝袋上貼着一個可樂瓶蓋那麼大的白色尺碼标，黑色加粗的XXL剛好能被看到。

她對旁邊王雪芯陰陽怪氣的冷哼聲置若罔聞，又對再旁邊李馨望向她的滿懷期待視若無睹。

晚修鈴響，物理必修一，第二章，49頁，淺橙色的框，最後一句話，“沒有學術的民主和思想的自由，科學就不能繁榮。”

明天呢？

明天也會像這個十一月剛開始的第一個周末一樣，充滿着愛、溫情和事事如意嗎？

身邊出現一個氣哼哼的身影，嘉行眼皮未擡就不假思索斜倚過去的一瞬間，臻玉确定她生了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