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這天天氣很好,太陽早早的就攀上辦公樓的院牆,暖光沿着食堂的屋頂一點點向下籠罩。
前一晚,他們班上有三分之二的學生是被值班老師熟練地驅趕出教室的,錢艾萍幾個女生本想偷摸聚在183寝徹夜奮戰,可嘉行到點就困,小梨和顔悅更是對月初她悄沒聲息倒在兩人懷裡的一幕有了陰影,因此拒絕了這個請求後,幾人早早就睡了。
嘉行一覺睡到八點,迷迷糊糊洗漱完,才發現柳枝明的床闆上坐着她親愛的班長大人,她揉揉眼睛,看看窗外又看看門口,一臉的不可置信。
李馨翻了個白眼,幫她把洗臉盆塞到床下,一把摟過人就走。
她就說昨晚怎麼能做那麼荒唐的夢—托生成地藏王菩薩的神物地聽,在那裡辨六耳猕猴,靠近她的那隻猴喋喋不休,另一隻卻懶洋洋躺在雲霧裡,雙手托在腦後小憩,然後她笑話俯首帖耳的自己,這有什麼為難的,目光掃到真身,那雙盈盈媚媚的火眼金睛瞬間讓她從夢裡清醒。
這不,眼看還有十八分鐘就要發卷了,身邊這位是半點兒也看不出着急,下樓梯都要兩隻腳一前一後的平齊後才肯屈尊邁出下一步,李馨隻能耐着性子,壓住腳步,順着她的節奏晃晃悠悠地走。
除了偶爾從兩人身邊匆匆跑過的女生,誰還能分得清此刻的她究竟是名團結友愛的中學生,還是康複科外一位陪病号複健的健康家屬?
昏暗的樓梯間裡,隻餘清晰可聞的呼吸聲,一道輕緩,一道悠長。
一考場01号,李馨把手裡的早餐給她放到桌面上,看她入座後不慌不忙地從兜裡掏出一支直液筆,放到緊窄的窗檐上,右手整隻擡到桌面上,小腦袋順勢一倒,面對着窗下痕迹斑駁的白牆,一小口一小口的,啜着牛奶燕麥粥,留給她一個黑丢丢圓溜溜的丸子頭。
盯着她頭繩上的鮮紅玫瑰,李馨認命,“小沒良心的。”
師倩倩在教室等秦臻玉好一會兒了,看似和第二名聊得火熱的她,标記目标甫一入座,就突然打了雞血似的,先是十足誇張的笑,沒有吸引到意料之中的目光後,便咂着舌頭,轉眼開始讨論起期末的獎學金。
對面的男生紅着臉,不明白女生的話題為什麼可以轉變的這麼快。
可是異性的親近往往容不得他們想那麼多,男性的一種基因性的、深刻在骨子裡的責任感促使着他,把所有已知的相關信息,全都毫無保留地和盤托出。
眼前的對話分明已經令她感到無比乏味,這個故作天真的女生,恐怕連她自己也很難回答這個問題—為什麼要對一個毫不相關的同校同學抱有如此惡意?
很多事情說不來,就像她此時嘴巴一刻不停,腦子裡卻隻想着昨晚的場景。
她去辦公室問問題,一向不苟言笑的數學老師和班主任正在談分班考試,這個能不能考得上實驗班還兩說的秦臻玉,在他們口裡是遮掩不住的期待和滿意,她記得自己明明止住腳步,可是醒神時卻站在數學老師的桌前。
在開朗愉快的笑聲裡,在眼圈發黑的笑眼裡,師倩倩突然對相處了一整個學期的任課老師們感到陌生,旁邊這個身寬面白的中年男人,号稱是“四中定海神針”的實驗班班主任白勇勝,手下帶的每一屆學生都是安□□中三年來成績最亮眼最突出的,因此每隔三年,實驗班的優質生源都要多出那麼四五十個,成績達标不去一二中反而選了四中的,奔着他的目的相當明确。
實驗班的化學老師孫萃是他的愛人,此時也笑眼盈盈,真心為自己的伴侶感到開心,連搭話的語氣裡也充滿一種甜蜜的憂愁,“就是家裡條件……”
“這倒沒什麼,倒時候多給她申請點補助……”
監考老師點好試卷,嘉行背手往後傳,師倩倩借着等試卷,光明正大地觀察她的背影,沒有等來任何反應,僵了一瞬後,自己給自己打氣,臉上随即露出信心滿滿的神氣,對着拿到手的語文試卷,忍不住搓了搓手,好事總難兩全,她安慰自己說。
獎學金還是實驗班名額?
就讓我看看你會怎麼選吧,秦臻玉。
“考得怎麼樣?”李馨第一時間沖到一考場門口,倚門遞給嘉行一罐兒百事可樂。
“挺簡單的啊。”題出的沒什麼水平,她一個小時就做完了。
“誰問你那個了,有沒有哪兒不舒服?”她伸手摸了摸嘉行的後脖頸,像衡量廣場裡瘋玩兒了一上午的小孩兒是不是能馬上出室外的媽媽們一樣。
嘉行摸摸肚子,墜墜的涼,“餓了。”
根本就是白操心,老媽子李拖着叫嚷着要去吃素食自助的人随着人流往校門外走。
“卷子,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