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狐狸精”震懾了一番,袁善梅隻好小心地撕開糖紙,露出奶黃色的柱狀糖果來,她看了柳芝一眼,又看了奶糖一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伸出舌頭淺淺地舔了一口,頓時心滿意足地眯起了眼睛。
“好甜!”
袁善梅在心裡小小地為自己解釋了一下:爸爸,不是我不聽你的話,是這個狐狸精逼我的!啧,真甜呐!
柳芝被她的小模樣逗笑了,趁她品嘗美味的時候替她把亂糟糟的麻花辮重新梳了一遍,“你把整顆塞嘴裡嚼一嚼,更甜。”
袁善梅搖頭,“那一會兒就吃完了,我想多吃一會兒。”
“糖我有的是,你盡管吃,下回我再給你帶。”
袁善梅這才小小地咬了一口,繼續眯着眼睛甜甜笑着,仿佛吃到了什麼山珍海味。
柳芝失笑,嘀咕道,“從小就是個摳門精。”
終于吃完了一塊,袁善梅覺得自己幸福得快要上天,剩下的一顆糖,她是怎麼也不願意吃了,還試圖跟柳芝讨價還價,“我吃不下了,這顆我帶回家去慢慢吃好不好?”
柳芝根本抵抗不住迷你版袁善梅的撒嬌,闆着臉吓唬她,“那你可記牢了,這糖上頭我施了法,如果吃的人不是你,那他就會中毒,會死的!”
她可不允許這小丫頭又傻乎乎地把糖帶回家去給那群白眼狼兄弟姐妹分享。
袁善梅立刻警惕地點點頭,這是狐狸精會施法,這很正常,她可得把糖藏好了。
“我知道了!”
天色漸晚,袁善梅再不回家就得挨罵,她禮貌同柳芝告别,邁着輕快的步伐走回了家。
放下柴火,果不其然被罵了,後媽田桂娟靠在門框上叉腰罵她,“你個死丫頭又野到哪裡去了?這麼點柴火花了這麼長時間,不知道以為你這破柴還要現砍哩!”
袁善梅低着頭,但卻沒有那麼難受,大概是她今天第一次吃了那麼好吃的糖,直到現在心裡都是甜滋滋的,她的手塞在兜裡,緊緊握住剩下的那顆糖。
另一頭,柳芝回到家裡,婆婆小叔子一幹人全都在家了,見到她,小姑子袁美蓮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全家就你一個人不幹活,連頓飯也不知道做,也不知道又野到哪裡去了。你知不知道别人說你的話多難聽啊......”
婆婆楊蘭咳嗽了一聲,打斷了袁美蓮的抱怨,“你嫂子病還沒好利索呢,說這個幹嘛。柳芝啊,你先回房間歇着,美蓮趕緊做飯去。”
袁成旭也附和,“就是,嫂子你趕緊歇着去吧!”
袁美蓮跺跺腳,瞪了眼哥哥和親媽,怒氣沖沖地去了廚房,把鍋碗瓢盆弄得哐哐響。
“你要是把碗磕到了你就别吃飯了!”楊蘭揚聲朝廚房罵去,裡頭的動靜這才消失。
柳芝當然不會天真地認為楊蘭是個好婆婆,隻不過是前幾天她爸媽來看她的時候給楊蘭塞了兩張大團結,讓她多照顧照顧。要知道這20塊錢在農村可是幾個月的收入了,楊蘭看在錢的份上,這段時間也不會為難柳芝。
在這個年代來說,柳芝絕對算得上幸福。家裡條件不錯,父母都是幹農活的好手,三個哥哥,一個是公社的優秀社員,一個當了兵,三哥在鎮上毛紡廠裡,還有個姐姐是個知識分子,寫的文章還在報紙上刊登過。
作為家裡的老幺,上頭哥姐都寵她,父母重男輕女的毛病也不嚴重,對這個小女兒真真是很上心的。小女兒結婚拿出了一百多塊錢置辦嫁妝,又塞了她一沓錢當做體己,可以說是十裡八村獨一份了。
柳芝在家沒受什麼苦,養成了個天真的性子,婆婆使喚她幹活,就拿出幾塊錢孝敬,這剛嫁進來一年多,私房錢全充了公。楊蘭早就被養刁了,拿不出錢就在一旁罵罵咧咧冷嘲熱諷,頗有一股柳芝不幹活她就能念叨死她的架勢。就這樣,賠了夫人又折兵,柳芝是又沒了錢又得繼續幹活。
那時候袁成峰還在世,柳芝跟他抱怨時,他隻會軟言安慰她幾句,然後說,“女人家嫁過來哪有不侍奉公婆的,我爸走得早,你隻需要侍奉我媽,已經夠幸運了。”
柳芝傻乎乎的,還覺得有道理。
“柳芝啊,你也别怪美蓮,今天地裡插秧任務重,她忙活了一天了,還要給不幹活的人做飯,心裡有想法也正常。要是飯不好吃你多擔待啊!沒事的,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以後,多做幾頓,她保準沒有怨言了。”
呵,這小老太文化不高,陰陽倒是有兩下啊。
柳芝眼珠子一翻,立馬扶住腦袋,“哎喲我的頭好痛,我的腿也發酸,不行不行,我得先回房躺着。媽,等下飯做好了讓美蓮給我端房間裡來吧,我實在是起不來了!”
說着,柳芝也不管楊蘭母子見了鬼似的表情,故作虛弱地走進了自己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