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芸笑得撕心裂肺,前仰後合,仿佛正面對着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眼中卻是淚如泉湧。
自從十五歲那年那場大變,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多久沒有哭過了,甚至一度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哭這項功能。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竟有這麼多眼淚,多到連她自己都難以置信。
淚眼朦胧中,沈銘的臉已經模糊成了一團,恍惚中,辛芸以為自己看到了媽媽,轉瞬間卻又變成了外公。外公死了,媽媽死了。現在,就連眼前這個七年來頭一次讓自己感覺到溫暖的人也要到那個世界去了嗎?
看辛芸哭得這麼凄厲,沈銘強忍疼痛伸手顫抖着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沉浸在悲痛中的辛芸終于反應過來,笑聲戛然而止,低頭,目不轉睛地盯着他那張因為失血過多,正在迅速變得蒼白的臉。隻一眼,眼淚竟又忍不住奪眶而出。
“别哭……”沈銘深吸一口氣,艱難地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方手絹。手絹純白,一角繡着一個行書的“命”字。此情此景下拿出來,頓時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仿佛一個糟糕的冷笑話。
辛芸沒看到上面的字,她接過手絹,迅速用它擦去了臉上的淚水,然後咬牙一臉鄭重地點了點頭。既然他不想讓她哭,她就不哭。
看到辛芸鎮定下來,沈銘似乎很欣慰,臉上緩緩浮現出一抹虛弱的笑。
“我……我不知道你……你曾經遇到過……什麼……但是……活下去……”沈銘抓緊了辛芸的手,神色鄭重,“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辛芸咬着唇,使勁點了點頭。三番兩次相救,在她看來,如今自己的命早已是沈銘的,既然是他的要求,她當然拼死也要遵從。
見辛芸點頭,沈銘嘴角微彎,放心地閉上了眼睛,那表情仿佛剛剛完成了某項重要的使命,平靜安祥,了無遺憾。
辛芸顫抖着探向沈銘的鼻息。他死了,竟然真的死了。
喂!像你這樣的人不應該是主角嗎?主角光環籠罩,無論怎樣危險的情況都能逢兇化吉,化險為夷的嗎?就這麼死了?真的,死了……
辛芸原本平靜的呼吸刹那間急促了起來,就算面對之前的怪物也毫無反應的腎上腺素忽然開始狂飙。
死吧!去死吧!
她殺氣騰騰地瞪向愣在當場的小混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靴裡劍,朝他猛刺了過去。
辛芸本來的身體素質并不算太好,但卻幸運地殺死了零級追殺者,升為零級戰士的她,此時的身體素質跟之前已經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靴裡劍從右下腹刺入,幹淨利落地刺穿了對方的心髒,甚至都不需要第二劍。
這一劍刺出,胸口那種難受到極點的感覺果然得到了緩解。
小混混雖然一直在警惕着四周,卻下意識地忽略了辛芸的存在,他做夢也沒想到最後對他出手的竟會是原本被他當成軟柿子的辛芸。低頭望着插在胸口的短劍,一臉的難以置信。
“你……你不能殺我……”
辛芸抽出靴裡劍,望了望小混混手腕上重新亮起的腕表,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白癡!”
小混混此時才終于意識到。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他竟忘了按下服從鍵。意識到這個事實,他臉上難以置信的神情頓時轉成了前所未有的懊惱。
辛芸并不打算讓他死得這麼輕松,湊到他耳邊,低聲加了句:“其實,之前殺死怪物的人,是我!”
小混混的瞳孔蓦地一縮,終于失去了最後一絲力氣,重重摔在了草地上。至死,他的眼睛都沒閉上。
“還有誰想殺我?來啊!”這一嗓子吼出,原本變得有些郁結的呼吸終于順了些。
的确有人跟小混混一樣把她當成目标,因為忌憚沈銘的存在才不敢動手。而現在,見她如此幹淨利落地殺掉一人,還有哪個白癡敢把她當軟柿子捏。
看到人群眼神中的恐懼,辛芸這才注意到,自己那原本潔白的連衣裙早已被鮮血染紅。一雙手更是仿佛剛剛從血水裡拿出來。在普通人眼裡,此刻的她恐怕跟嗜血的修羅無異。
她松了一口氣,用小混混的衣服擦了擦劍上的血迹,然後蹲下|身溫柔地摸了摸沈銘的臉。
因為媽媽跟外公的溺愛,她的脾氣并不好。從小到大,難得有接近自己的人,也都是為了利用自己。
還以為,媽媽死後,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無條件地對自己表現出純粹的善意,而現在,面前的這個人竟然為了救自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