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從小到大的經曆已經讓辛芸沒辦法輕易卸下心防，雖然選擇了跟人并肩而行，卻依然忍不住緊繃着神經，全神戒備。不僅在警惕随時可能出現的追殺者，也在警惕身旁的同行者。

倒是跟她同行的大個子John一臉的輕松，不僅漫不經心地欣賞着沿途的風景，還時不時逗逗懷裡的小屍狼，看表情，分明把這次出行當成了郊遊。

看來老者的确沒有說謊，中立者在這個世界的确不存在天敵，不然大個子也不可能表現得這麼輕松。

“堆不起，我忘了你還時戰士。”意識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大個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可以直接用英語，沒關系。”辛芸倒是并不介意他的反應，她介意的是他的發音。他那糟糕的漢語實在是太傷耳朵了。

大個子長舒了一口氣，迅速換回了英語：“謝謝，我真的不擅長學習語言。”

獲得了使用英語的準許後，這家夥的話立刻多了起來，之前他之所以沉默寡言顯然跟他的個性無關，想來隻是因為漢語水平實在太菜，不好意思開口罷了。

話匣子一打開，他立刻從原來世界的經曆講到村子，又從村子講到他學漢語的痛苦經曆，巴拉巴拉怎麼也停不下來了。顯然，在村子裡的那段時間把他憋壞了。

想起名叫秀拉的小丫頭氣勢洶洶叫他說漢語的畫面，辛芸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也不容易啊。

辛芸正同情中，大個子忽然話鋒一轉，表情有些僵硬地道：“你殺過人嗎？”

“殺過。”辛芸沒有隐瞞，答得一臉坦然。

“殺人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辛芸略一沉思：“憤怒，痛快，如釋重負……”她的目光落向大個子光秃秃的左手，補充道：“幸運的是，你已經不需要理解那種感覺了。”

沒想到大個子的回答卻出乎了她的意料：“可是，村長說就算成為了中立者，也得學會殺人。”

中立者，殺人？辛芸皺了皺眉，在她的理解中中立者就是因為不想殺人才會選擇成為中立者的。這段時間見識了太多的人間慘劇，她一點都不想不知道這世上到底是什麼樣的狀況會逼得連中立者也想殺人。

大個子一臉的不好意思：“我在原來的世界是個醫生，那時候，我還以為我已經習慣了死亡。到了這邊才發現死亡是永遠都沒辦法被習慣的。你一定覺得我是個懦夫吧？白長了這麼一副大個子。”

辛芸搖頭：“你不是懦夫。那些為了活命毫不猶豫傷害無辜的才是真正的懦夫。”

大個子腳步一頓，那雙藍色的大眼睛裡竟依稀開始有水氣彌漫。注意到辛芸的視線，他慌忙揉了揉眼睛：“對不起……從來沒有任何人跟我說過這樣的話……”

辛芸默契地把視線移向了面前的林子。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方便随時過來撿人，之前的戰場距離村子不遠，隻隔了一片不算大的原始森林。

太陽才剛剛升起來沒多久，林子裡的氣溫并不算太高。混着晨霧的空氣清新宜人，陣陣草木的清香沁人心脾，如果不是天知道長什麼樣的追殺者還蟄伏在黑暗中，随時有可能跳出來攻擊，這樣的地方絕對是旅行的好去處。

辛芸的腦海中甚至不合時宜地跳出了如果這裡是地球，可以過來建個度假村這樣離譜的念頭。她搖搖頭讓自己回到現實，卻依然忍不住深吸了好幾口林間濕潤的空氣。

身為一個死宅，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接近過大自然了。記憶中最後一次，似乎是初中的畢業旅行，可惜，那卻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人的大腦真是奇妙，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不堪回首的記憶會在什麼時候跳出來。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她竟然想起了自己倒黴的初戀。那個摧毀了她全部驕傲與自信，在她悲慘的十五歲那年成為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的初戀。

為什麼我從來沒機會遇到好男人？現在，這個問題已經有了答案，因為好男人都死了。現在，她就正走在前往埋葬一個好男人的路上。

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辛芸搖了搖頭。如果他爸在她十五歲之前死掉，他會是絕世的好老公好爸爸，如果她的初戀在那次畢業旅行之前死掉，她或許會永遠懷念他那燦爛得仿佛冬日暖陽的微笑。

騙子永遠隻會在人前展現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所以，騙子隻要不被拆穿，那便是全世界最好的情人最好的老公。可惜，騙子總有一天會被拆穿。人生若隻如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