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芸伸手把一人二獸從護城河裡撈了出來。

高高的河岸遮蔽了視線，福太郎顯然現在才真正看到眼前的慘狀。對一個孩子來說，眼前的景象實在太震撼了，看到滿地屍骸的一刹那，他眼中原本還在滴滴答答的眼淚竟蓦地止住了，隻是瞪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地望着眼前這一切。

辛芸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兌換了一把工兵鏟，轉身回去準備埋葬那一大一小兩具屍體。

“秀拉！秀拉！”看到那具小小的屍體，原本已經被吓呆了的福太郎忽然猛撲過來，抱住屍體，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

“為什麼？嗚嗚嗚……為什麼？我們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福太郎将秀拉冰冷的臉頰貼在自己臉上，小小的身體因為哭泣陣陣顫抖着。

辛芸長長歎了口氣。無論如何都不願傷害别人，在她看來這是種美德，很多人都不具備的美德。可惜，在這樣的世界上，美德隻會帶來災難。

忽然想起之前老村長對中立者的下一代的那番評論。大人至少還是死于自己的選擇，但孩子們不同。生來就是中立者的他們，甚至都沒有進行選擇的權利。

如果隻是為了讓他們受苦，那為什麼要将他們帶到這個世界呢？

不忍再看這一幕，她退到一邊，自顧自開始埋葬大個子。大個子當初陪着她前去埋葬沈銘的時候，大概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親手埋葬他吧。

估計是顧忌辛芸的存在，那群屍狼雖然遠遠望着卻一直不敢上前，倒是那些烏鴉和秃鹫，已經三五成群地落下來，開始享用這頓難得的美餐。辛芸原本還想驅趕，想想還是算了。人都已經死了，被埋葬，還是被吃掉又有什麼區别呢？

不知道是不是哭累了，福太郎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終于還是停了下來，隻是依舊緊緊抱着秀拉小小的屍體不肯撒手。

辛芸不忍打攪，靜靜地坐在一旁等他冷靜下來。

她有這個耐心，别人可沒有，不知道是不是看來看去還是覺得秀拉最好吃，小屍狼在附近的屍體堆中徘徊了一陣，竟繞回來，一口咬在了秀拉細細的手臂上。

“啊——”看到這一幕，原本還在摟着屍體出神的福太郎仿佛被咬的人是他，尖叫一聲，抓起小屍狼狠狠丢了出去。

可惜，他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小屍狼已經從秀拉的手臂上咬下了一塊肉，小孩子的手臂雖然看着肥嘟嘟的，卻并沒有多少肉，隻一口便露出了裡面森森的白骨。

看到這一幕，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福太郎再度失控，哇哇大哭，凄厲的哭聲簡直令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小屍狼的運氣卻不錯，在半空中吞下那塊肉後，竟翻滾着落入了剛好趕來的東方皇的懷裡。似乎不理解一直對自己很好的小主人為什麼突然這麼兇，它竟然還一臉委屈地開始哼哼唧唧。

站在一旁不解地看了福太郎半天，它竟鼓起勇氣，試圖過去舔他。

“滾開！”看到小屍狼走近，原本就已經淚流滿面的福太郎沖它揮了揮拳頭，殺氣騰騰地咆哮了起來。

雖然還隻是個十歲的孩子，但怒氣之下聲勢驚人，這聲咆哮不僅吓退了小屍狼，甚至把附近正在搶食屍體的幾隻秃鹫也吓跑了。

“嗚嗚嗚……”小屍狼委屈地嚎叫了起來。

看它的表情動作實在像極了現實世界惹了麻煩還不自知的二貨哈士奇，辛芸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它的頭權當是安慰。

“你又何必對它發脾氣，它是屍狼，天生就是吃屍體的。”

福太郎撅着嘴一臉委屈地望着辛芸看了半天，終于站起來，從辛芸手中搶過工兵鏟，笨拙地開始挖坑。工兵鏟雖然不大，對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卻依然不是一件容易使用的工具，挖了沒一會兒，小家夥就已經漲得滿臉通紅。

東方皇想幫他，卻被他阻止了。

此時夜幕已經徹底降臨，清冷的月光下，一個十歲的孩子一邊流淚，一邊給一個更小的孩子挖着墳墓。一鏟接着一鏟，雖然艱難，卻沒有絲毫停歇。

不遠處，那群屍狼的忍耐力終于到達了極限，頭狼一聲令下，立刻對着距離最近的一具屍體一擁而上。空氣中響起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此時，村中的那場大火終于滅了，隻餘一行孤煙袅袅升向天際。四周一片靜谧，要不是偶爾能聽到屍狼的咀嚼聲，或許會讓人以為之前那血腥的一幕從未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