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星空，不知誰家小孩在磕磕巴巴彈鋼琴。
林年芝撐着下巴聽了會兒，視線才轉向書桌上的數學卷，最後一道大題做不出來，她掙紮許久，決定放棄。
房間外，母親張水蘭在哄弟弟林文軒吃西瓜，林年芝能想象到媽媽會把西瓜一勺一勺舀進盤子裡，再一口一口喂給林文軒吃。她帶上耳機，把寫完的作業裝進書包。
下個月就要期末考試，前兩天小考成績出來，她成績下滑得厲害，林年芝暫停了“生意”，也不再去撿易拉罐，把手機鎖進櫃子，決定先提高成績。
廢寝忘食地學習會讓人忘記很多事，五一兼職發生的事情，林年芝已經不怎麼在意了。
衣櫃最裡層放着一件新款的男裝防曬衣，是宋陵的，林年芝洗幹淨後想還給他，又覺得自己已經穿過，人家可能會嫌棄。
等以後有機會再說吧。林年芝這麼想。
轉眼就到五月底。
學校裡繡球花開了，大朵大朵簇擁在一起，有一種夢幻美。高三臨近畢業，這幾天常常能見到學長學姐們在春日暖陽的校園拍照留戀。
林年芝與同桌伍甜的座位剛好在窗邊。
伍甜趴在窗台上，望着遠處熱鬧的操場，歎氣連連。
林年芝正在默寫單詞，被吵得停下動作，用筆頭敲敲她的後腦勺，“幹什麼愁眉苦臉的。”
伍甜撐着腦袋回身，“再有兩年我們也要畢業，好舍不得啊。”
林年芝點頭，“我也不舍得。”
“唉……”
林年芝有些好笑，“你今天怎麼回事，跟個林妹妹似的？”
伍甜扭捏起來，左看右看，似下了很大決心，趴在林年芝肩膀上耳語，“我暗戀我們班上一個人，眼看要高二，我還沒怎麼跟他說過話呢。”
“啊！？”林年芝被突如其來的勁爆消息吓一跳，敢情伍甜是在為自己的初戀唉聲歎氣，她抓住伍甜的肩膀，興奮地問，“是誰！？”
伍甜不自在地抓抓劉海，收手攏在嘴巴兩旁，輕聲道，“闫明俊。”
闫明俊是他們班上的數學課代表，學習成績名列前茅，在林年芝的印象中，不怎麼說話，每天安安靜靜坐在座位上看書，是一個文靜内斂的男生。
她忍不住去看坐在斜對面的人，男生戴着一副眼鏡，收拾得幹淨整潔，正跟前桌的人解數學題。
“别看了，萬一給人家發現了怎麼辦！”伍甜把林年芝的頭扭向自己這邊。
“那不正好，就說你也有道數學題百思不得其解，叫他過來教教你。”林年芝笑嘻嘻道。
伍甜的臉瞬間爆紅。
她假裝不在意地四處瞟，見林年芝面前的草稿紙上寫滿單詞，趕忙岔開話題，“最近怎麼沒看見你接單了？”
這下輪到林年芝歎氣，“上次的小考成績太差，想沖一沖成績。”
其實她不喜歡學習，但是她喜歡學校，這裡有老師同學，還有朋友伍甜，可以讓她遠離窒息的家庭。她也清楚，以自己的情況，隻有上學，未來才能有出路。
伍甜問，“馬上就要放暑假，你要去打工嗎？”
林年芝收起草稿紙，點頭，“上次寒假我找了個做手工串珠子的活兒，錢少，不穩定，員工還天天打架，這次想找個長期穩定的。”
“你也太慘了。” 伍甜一臉的同情。
林年芝想起這番奇葩經曆也想笑。
伍甜想了想，說，“要不你來我家做兼職吧！”
“什麼？”林年芝發愣，她記得伍甜家是做殡葬生意的。
“我家有工廠，又開了幾家線下連鎖店，生意遍布五湖四海，有些活需要會手工的人做才行。”
林年芝好奇地問：“什麼活？”
“折金元寶。有些人認為人去世後，在下面隻有親手折的金元寶才管用，其他的都是□□。”
“真的？”林年芝頭一次聽說，滿臉震驚。
“不知道。暑假過後就是中元節，每年我老媽都會找一些暑假工折金元寶。”
伍甜越說越興奮，覺得這個兼職可行，“你也來吧，按量結算工資，中午還管飯！”
“按量算是多少？”林年芝有些心動。
伍甜也不藏着掖着，“你等一下，我問問老媽。”
學校規定不能使用手機，但很多學生會悄悄用，隻要不被抓到就行。伍甜做賊一樣從桌櫃裡掏出一個粉紅手機，快速打上幾個字，發送。
對方馬上就打過來，吓得伍甜趴在桌上手忙腳亂接起。
林年芝熟練拿起一本英語書蓋在伍甜頭上，遠遠看去，就像在睡覺。
“喂？老媽……啊啊啊，我知道，我沒玩手機，你别這麼兇呐，我就是幫同學問問，你招的暑假工疊金元寶多少錢？哦……哎呀，我同桌，對，價錢高一點嘛，好好好！我知道了，挂了啊！”
對方還在喋喋不休，伍甜不耐煩地皺眉，“我知道了！說了沒有玩手機，挂了挂了！”
伍甜籲口氣，快速把手機藏進書桌。
“一個金元寶兩毛錢，多勞多得，有水喝，管中飯，如果你要拿回去折也行，第二天拿過來算錢。當然，質量不能太差。”伍甜開口。
林年芝算了下，兩毛錢一個，要是一天做200個能賺40元，還管飯，不能太好！
粉紅色手機又從桌子底下悄悄伸出來，屏幕上正在播放疊金元寶的教程視頻。
伍甜悄聲道，“你看，就是這個折法。我以前幹過，熟能生巧，不難的，有幾個阿姨手速快，一早上就能折100個呢。就是要耐住性子，很枯燥。你能接受嗎？”
林年芝相信自己一個早上也能折100個，隻要能掙錢，枯燥也不怕，況且，還能帶回家。
“不怕！”林年芝挺起胸膛。
她高興地抱住伍甜，“小甜甜謝謝你，暑假就跟着你混了！”
“啊哈哈哈，”伍甜神氣地叉腰，“跟姐混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