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嘈雜,有一股濃烈的消毒水味道,林年芝睜開眼睛,輸液架上的葡萄糖已輸了大半。前後左右都拉上白色簾布,黑衣男子正翹着二郎腿坐在床邊,刷着視頻。
不知道他在看什麼,經典的特效配音在小小的空間内360度循環播放,聽得林年芝擰眉。
“這是醫院,聲音能不能小點兒。”她忍不住開口。
方凱擡眼,正與林年芝不滿的眼神相撞,臉上一喜,探身過去問:“你好些了沒有?”
林年芝點頭。
方凱放心地坐下來,“你突然暈倒,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把你撞成腦震蕩了。幸好露露是賽車手,争分奪秒把你送過來做了全面檢查,你猜怎麼着?”
方凱瞪大眼睛望向林年芝,等着她接話。
林年芝不負所望,說道:“低血糖。”
“是啊!竟然是低血糖!”方凱皺眉,又如釋重負地說:“還好是低血糖。”
林年芝沒見到露露,問:“開車送我來的美女呢?”
“哦,她怕血,我打發走了。”方凱忍不住地得意。
林年芝嫌棄地瞅他一眼,目光轉開,望着點滴出神。
本來中午她計劃要好好吃一頓,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到了料理店沒什麼胃口,隻吃了一點兒東西,熱量不夠,才會犯低血糖。
方凱被露露追了一天,現在沒人打擾,心裡别提有多高興,拿起手機開始打遊戲。
林年芝實在是佩服此人,話術在口腔裡繞了一圈,硬邦邦地說,“謝謝你送我來醫院,要不你先回去吧。”
“不用,我既然把你送到醫院,就要再送你回家,我可是個大好人。”
方凱戰得正歡,此刻完全忘了自己一開始對林年芝是多麼地冷漠無情。
林年芝無言以對,突然看見男人手臂上的哆啦A夢缺了大半張臉,看起來有一種詭異的搞笑感。
方凱察覺到林年芝的沒有任何掩飾的直白目光,擡眼,“你盯着我幹什麼?”
“你左手臂上的哆啦A夢掉色了。”林年芝伸手指。
方凱低頭,差不多占滿一半手臂的藍胖子、頂着殘破的半張臉笑得陽光燦爛。
方凱愣了,伸手抓,皮膚上的顔料簌簌地裹成一團往下掉,挨着哆啦A夢的美少女戰士也跟着遭了殃,還有史迪仔,大力水手……
指甲縫裡五顔六色什麼都有,方凱嫌棄地在褲腿上擦,嘟囔道,“劉經理買的什麼紋身貼質量這麼差……”
褲腿上也粘得到處都是,也不知道那褲子什麼材質,吸着成坨的顔料怎麼拍都拍不掉,方凱惱火地站起,左拍右拍,上跳下跳,嘴巴還在罵罵咧咧。
林年芝擰過頭不忍再看,心道原來是個傻子。
由于違規停車,林年芝的電動車被有關部門拖走了。
第二天林年芝來到指定停車場,交上罰款,嘗試開了一下,發現還能走,一陣竊喜。這裡離家不遠,騎車隻要半小時,林年芝慢悠悠地開回去。
為了人生安全,她打算下午去買輛新車,今天就不送外賣了。回到家洗個澡,正在糾結是點炸雞還是壽司,宋陵來了電話。
“陳昊然休假來了北城,晚上我們一起吃個飯。”
與陳昊然幾年沒見,宋陵的聲音裡帶了絲喜悅。
林年芝一愣,随即高興道:“他終于休假了!”
陳昊然剛上大一就被家裡人送去當兵,他身體素質強,在兵營裡幹的很好,四年來時常聯系不到人,隻知道在山裡訓練。
去年林年芝與宋陵結婚,宋陵給他發了消息,今年四月份,才收到陳昊然祝福的微信。
陳昊然是他們高中時候的好朋友,将近四年沒見,林年芝十分期待,迫不及待地問,“幾點,地點在哪兒?”
“七點,嘉怡廣場。”
“好,我準時到。”
“我沒有告訴他我們離婚的事。”宋陵加一句。
林年芝一愣,太過開心忘記了這一茬,可想而知這次相聚,她與宋陵喜結連理将會是陳昊然的重要話題。
“怎麼,你沒臉說?”林年芝嘲諷地輕哼了聲,“我也有陳昊然的聯系電話,要不要我來告訴他。”
“好不容易見一面,就不要說了。”宋陵聲音淡下去。
化妝鏡裡的女人皺起眉頭,兩條秀氣的眉毛擠在一起,中間深深凹了下去,林年芝坐在書桌前,伸手撫平,吐氣,告訴自己不要生氣。
“這樣算什麼,我們假裝還是夫妻,在陳昊然面前演戲?”
“對,你可以這麼理解。”
“宋陵,你怎麼想的,是想占我便宜吧!”
她氣鼓鼓地拿起桌面上的逍遙丸用力搖晃,小藥丸劇烈晃動敲擊瓶身,急促的聲音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八顆藥丸躺在手心裡,林年芝連水都沒喝,就一口吞下去。
對面的宋陵聽見聲響,忙問:“你在吃藥?什麼藥,你生病了?”
他問的急迫,好像真的很關心她。
“吃逍遙丸呢,否則得被你氣死!”林年芝說的陰陽怪氣。
宋陵隐約聽過這種藥,在浏覽器上查閱,用于疏肝健脾,他放下心。
他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兩人很少吵架,真正體會到對方負面情緒反而是離婚後,林年芝開始無所顧忌地罵他,其實宋陵覺得很新鮮。
她在他面前更鮮活,雖然是被他氣的,宋陵下定決心以後盡量少惹林年芝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