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劉經理趕忙放手，又不放心地虛擡起兩條手臂放在方凱兩側，把人送到大門口，老父親般地叮囑，“老闆，有麻煩了記得打電話給我，千萬不要躺在馬路上睡覺啊！”

“我知道。”方凱不耐煩地擺手，“我又沒有喝醉！”

然後，他就不知道怎麼走到這裡，也不知道怎麼躺在了地上。

林年芝忽視地上那一灘疑似嘔吐物，走到方凱面前，一股濃烈的酒味沖上來，趕忙又後退兩步。

“能起來麼？”

“小瞧我？”方凱哼了聲，邪魅一笑，雙手撐地撅起屁股，就要站起，突然重心不穩，又摔了下去，整個人攤成一塊餅，還在哎呦哎呦地喊好痛。

林年芝忍無可忍地拉起方凱，給他坐在一邊的馬路牙子上。

電動車的燈還開着，照亮一隅方地。

林年芝脾氣都快磨沒了，蹲在一邊，耐心地問：“叫個人來接你？”

“我還沒吃飯，我好餓。”方凱老老實實閉攏雙腿，雙手搭着膝蓋，下巴枕在手臂上，可憐得像個被人抛棄的小媳婦兒。

“你要吃什麼？”

“出門前還想吃煲仔飯的，現在想吃蛋糕了。”方凱歪着腦袋可憐兮兮地看林年芝，“今天是我的生日，我還沒有吃蛋糕。”

“沒有。”

“嘤嘤嘤嘤~你欺負我，我要告訴老劉~”

“……”林年芝很想問問他，老劉是誰。

人還在哭，看樣子又要滾回地上。

沉默半響，林年芝認命地拍拍膝蓋站起，走到電動車旁，朝方凱昂首，“過來。”

“幹什麼？”方凱半趴在地上，姿勢妖娆地回頭望。

“帶你去吃蛋糕。”

方凱眼睛亮得像個探照燈，一蹦而起。

“等一下！”林年芝闆起臉，忽略掉面前男人衣服上的髒污，從超市袋子裡拿出一包紙巾和一瓶礦泉水，“漱口，把你的嘴巴擦幹淨，還有，坐在後面老實點，不要抱我，也不能吐，否則我揍你。”林年芝晃了晃拳頭。

方凱乖乖點頭。

小電動車離開觀景湖，朝主街道駛去。

方凱第一次坐小電動車，還是被人載的。身體靠着後座的儲物箱，長腿折疊起來别扭地踩在踏闆上，臉面迎着風，興奮地左右張望。

酒精上腦，方凱擡頭挺胸，開始模仿猩猩叫，“呦呵！呦呵！唉喽喽喽喽！”

林年芝面無表情，默默地把挂在脖子前方的面罩嚴嚴實實戴在臉上。

她丢不起這個人。

車停在一個小而溫馨的老牌蛋糕房前。

“附近隻有這一家蛋糕店，你将就一下吧。”林年芝利索地擰鑰匙下車。

“你怎麼會知道這裡？”

方凱也跟着跳下車，好奇地望着頭頂藍底紅字招牌——小紅帽蛋糕房。

“網上查的，”林年芝打開玻璃門，“快進來。”

店裡隻有一個店員，坐在櫃台後面昏昏欲睡，看見二人進來，忙開口：“歡飲光臨，請随便看看。”

蛋糕房不大，兩邊貨架上擺放的都是有些年代的面包品類，冷櫃裡的小蛋糕也色彩鮮豔，彩色紙盒裝着，模樣複古，一下讓人回到二十年前。

方凱來來回回看，選了一個玫瑰紅塑料盒子裝的小蛋糕，白奶油上有一朵粉紅色小花，周邊撒了五顔六色的巧克力條。

店裡沒有桌椅，他們倆就坐在馬路牙子上。

林年芝一開始還擔心方少爺吃不慣這種滿是色素的蛋糕，沒想到他卻吃得津津有味。

“小時候巷子裡也開了一家這樣的蛋糕店，外公最喜歡去那裡給我買小蛋糕甜品吃，今天謝謝你。”方凱笑嘻嘻道。

“沒事。”林年芝放下心，轉而一頓，猶豫片刻，才淡淡地說：“祝你生日快樂。”

方凱瞪大眼睛，心想哪有人臭臉祝壽星生日快樂的，不過嘴巴還是說了謝謝。

他見林年芝隻喝水，問：“你不吃？”

林年芝搖頭：“讀書的時候舍不得吃，後來掙錢買了幾次，吃膩了。”

“既然不吃蛋糕，那你讀書的時候怎麼過生日的？”方凱猶如一個不谙世事的大少爺，竟然能懵懂地問出這種何不食肉糜的話。

不過想一想這番話是他說出口，倒不覺得奇怪。

“不過。”林年芝雙手撐臉望向遠方的天空。

月亮出來了，亮光暈染雲層，雲層的痕迹顯得十分明顯。

方凱咬住勺子思索，即便他不受父親那邊的家族喜愛，從小也有外公、母親的陪伴。他從小生活富足，每年的生日禮物多到拆不完。但是長大後，外公老了，好像一切循規蹈矩的習慣也被破壞，他過得更加潇灑随意，卻有許多記憶深刻的經曆不再發生。

“你難過嗎？”方凱很好奇。

林年芝搖頭。

“為什麼？”方凱用勺子刮掉劣質塑料殼上的奶油殘渣吃掉。

林年芝沉吟片刻，覺得說出來也沒什麼，才緩緩開口，“對我來說，過生日不是很重要，吃蛋糕要比生日更讓我期待，隻要有錢，蛋糕可以随時吃，許願也可以随時許。生日一年隻過一次，少得讓我覺得過不過都無所謂，大部分人每年都會過生日，如果一個人活到70歲，那他就要過70次生日，我又覺得太頻繁，很麻煩，所以沒有太多的期待。”

方凱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說法，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她。

林年芝嫌棄地坐開一些，“趕緊吃吧，等會兒給你打輛車，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