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闫明俊已然不是昨天的闫明俊,他克制許多,老老實實吃着面前的魚肉,連話都不說一句,幫兩人燙菜,買飲品,拿紙巾,俨然是個高檔服務員形象,就差撲上去為伍甜擦汗。
林年芝全程瞪眼,對闫明俊刮目相看。
吃完飯後,闫明俊結了賬,一本正經地從包裡翻出一盒藿香正氣水,掀開盒蓋,拿出兩瓶放在林年芝伍甜手中。
“幹什麼?”伍甜擰眉,“我又沒有中暑。”
插入吸管,闫明俊面無表情喝完一瓶,“人體長時間暴露高溫環境下,會出現頭暈、頭痛暈、多汗、口渴等症狀,當體溫達到38攝氏度以上時除上述症狀外還會有皮膚灼熱、面色潮紅、大量出汗、四肢濕冷等情況,如不及時幹預會發展成昏迷伴随四肢抽搐,嚴重時可産生多器官功能衰竭。”
林年芝摸摸額頭,再摸摸心口,怎麼感覺自己現在已有了症狀。
“别說了,我們喝!”
見伍甜林年芝打開瓶罐,闫明俊才滿意地點點頭,與林年芝伍甜說了聲“我先走了”,再沒有一句廢話擡腳離開。
“他這是幹什麼?!”伍甜緊緊捏住吸管,望着他那背影,“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刷存在感?”
林年芝啧啧稱奇,“果然是高材生,路數高明啊!”
“怎麼說?”伍甜挑眉。
“闫明俊發揚癞皮狗精神,滲透進你的生活中去,隻要你出現的地方,他絕對會出現。”
伍甜打了個寒戰,與林年芝站在街口,一邊痛苦地吞下藿香正氣水,一邊望向遠處那抹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
“你說他什麼目的?”
“不知道,再觀察看看。”
“好吧,”伍甜瞅一眼身後的炭火魚,抹了把汗,“下次冬天來吧,夏天打死我也不來了。”
*
吃完烤魚,林年芝與伍甜熱得沒心情逛街,說了幾句話就急哄哄各自打車回了。林年芝剛走進自家小區大門,發現今天在外面散步的人怎麼這麼多,她狐疑地四處打量,發現大家都往同一個地方看。不遠處的榕樹下,停着一輛紫色跑車,那流線型的設計絢爛的貼膜,與後方剝落的外牆樓棟形成鮮明對比。
林年芝也好奇地往那邊瞅了幾眼,還沒走近,超跑的大翅膀打開,一身貴氣穿着的女人從車上下來,栗色波浪長發飛舞,紅唇美豔,林年芝見到來人,瞬間黑臉。姜妍兒掃一眼附近看熱鬧的人群,站在隐秘處的保镖趕忙上前驅趕。
“有什麼好看的,快走開。”一個保镖兇巴巴地說。
“幹嘛啊,這是我家,我的房子在這,為什麼不能看了!”幾個大爺大媽站在對面花叢前,不爽地囔囔。
姜妍兒冷笑一聲,靠在車上朝林年芝勾勾手,示意她往這邊走。
林年芝跟沒看見似的,繼續前行。
姜妍兒皺眉,眼見林年芝越走越遠,踩着十寸高跟鞋追上去,“林年芝!”
“哇哦!”蹲在旁邊的一個小孩子興奮地扯住媽媽褲腳,“好刺激!”
年輕母親趕緊捂住小孩的嘴,沖姜妍兒說,“不好意思,呵呵呵呵。”
姜妍兒腦門上的青筋突突跳,她最讨厭來這種雜亂不堪的城中村,人員混雜愛八卦,個個不上檔次,但為維持良好形象,隐忍着沒開口罵髒話。
林年芝面無表情,見到她就想到早上宋陵發來的信息,心情十分不美好,“有屁快放。”
宋陵在病房裡叫了一夜林年芝的名字,姜妍兒也跟着憋屈受氣了一夜,早上還在宋陵那兒受委屈,拿他沒辦法,就想來找林年芝不痛快,沒想到這女人跟個火山口似的,她還沒說話,她倒是咄咄逼人起來了。
姜妍兒冷笑一聲,“宋陵是我的,”
“哦。”林年芝眼睛都沒擡一下。
“我警告你以後别再跟他聯系。”
“嗯嗯,好的呢。”
“宋陵喜歡的是我。”
“恭喜恭喜。”
姜妍兒氣死了,林年芝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倒是顯得她過分在意,胸口的氣無處撒,憋得她難受得不行,“你根本不知道宋陵發生了什麼。”
“那你告訴我呗。”
林年芝擡眼,緊緊盯住姜妍兒,眼眸森森,看得姜妍兒一僵,竟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次相見林年芝也算看明白了,不說過去那麼多年對姜妍兒完美女神的刻闆印象,起碼現在看來,姜妍兒不僅裝,在感情上還是個幼稚鬼,跟個小孩一樣喜歡上什麼就要緊緊抓在手中,如果有人沾上一點,就會大吵大鬧,拳打腳踢,發洩潛在的小孩子秉性,全然不顧身邊人感受。
越是彰顯的主權,越是有難言之隐,想到宋陵,林年芝疑心又起。
姜妍兒抱住雙臂挺起胸,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林年芝,你懂愛嗎,你不懂,就連宋陵也不懂,”說到這,姜妍兒一頓,鼻尖泛酸,“宋陵從小與我一起長大,他還是嬰兒的時候,我哄他睡覺,喂他吃飯,後來他跟我一起玩過家家,我們一起上學放學,我清楚他的一切,他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是我陪伴了他十多年,他的一切,本就屬于我,你聽懂了嗎?這才是愛,”
“呵呵,”林年芝笑着說,“你說的宋陵是人嗎?我還以為你在說一條狗。”
姜妍兒臉色變得很不好看,林年芝還在說,“你就是把他當做獨屬于你的一件物品,小時候是洋娃娃,長大後是會汪汪叫圍着你轉聽你話的一條狗。”
“你!”姜妍兒忍無可忍,揚起巴掌就抽了過去。
林年芝早就注意姜妍兒的動向,對方巴掌還沒扇過來,她快速出拳,結實的拳頭重重砸在姜妍兒高挺的鼻梁上,力氣之大,女人倒栽蔥往後倒。四周嘩然,看熱鬧的人一時都被吓住,保镖反應快,“咻咻”上前接住就要倒在地上的女人。
林年芝見此一陣可惜,要是摔在地上就好了,她還能拍照留作紀念。林年芝捏捏拳頭,她白天晚上送外賣,自我保護意識強,而且打人用拳頭要比手掌省事多了。
“抓住她!”姜妍兒怒吼。
一個保镖沖上來,林年芝快速後退兩步,指着前方外牆上安裝的攝像頭,“别過來,這裡有攝像頭,而且現在法治社會你們還敢當街抓人!”
保镖腳步頓住,有些遲疑,姜妍兒捂住流血的鼻子,眼神惡毒如毒蛇般盯着林年芝,歇斯底裡地喊,“給我抓住她!!”
“誰敢!”
不知何時一位中年婦女扛着一個濕淋淋的拖把蹿到林年芝面前,滿臉正義之氣地瞪向面前幾人:“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小姑娘,還要不要臉!”
“方姨!”林年芝驚訝。
還在滴水的拖把猛地往前揮,方姨挺起胸膛,“沒事,有我呢!”
圍觀的人早看不慣姜妍兒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做派,出門還帶這麼多保镖攔路,橫行霸道裝腔作勢,嚷嚷道,“對啊,要不要臉,真以為這裡是你們資本主義的地盤啊!”
大家都是幾十年的老街坊,你一言我一句,罵起人來底氣十足。姜妍兒從未被這麼多人指着鼻子罵,就連身邊的保镖都低頭躲避她的視線,姜妍兒臉色青白變幻,甩開保镖扶着她的手,快速鑽入跑車,一聲轟鳴,灰溜溜地跑了。
見雇主走了保镖也跟着撤,還有個黑衣大漢走前朝林年芝點點頭,示意抱歉。
“這麼快就走了,還沒罵夠呢!”有人嘟囔。
林年芝回過神,趕忙向大家緻謝,圍觀的人揮揮手,看完熱鬧回家的回家,散步的繼續散步,很快也散開了。
林年芝轉頭,朝還提着拖把的方姨說:“謝謝你方姨。”
方姨其實也是心驚膽戰,不過她好面子,沒有說出來,把拖把塞到林年芝手中,“沒事,這拖把是住一樓老牛家的,你去洗幹淨還給人家。”
林年芝接過,唉唉說好,剛剛方姨出現得太快,她沒看清人是怎麼過來的,于是好奇問:“方姨,你剛剛站在哪裡啊?跑這麼快!”
“啊……”方姨尴尬,她可不能說從看見林年芝與那女人說話,她就悄悄下樓藏在老牛家門口的大樹後面聽牆角,這個位置可是離林年芝最近的地方,所以她也聽完了大概。
“哈哈哈不遠,我剛剛想出門買點東西,看見你有麻煩就跑過來了。”方姨打哈哈說道。
她同情地拍拍林年芝的背:“小林啊,沒事啊,你對象被富婆包養了,那是他沒經受住金錢的誘惑,知道吧!”
“嗯嗯。”林年芝笑着點頭。
鬧劇結束,林年芝上樓回到出租房,愣愣地倒在床上發了半天呆,才摸出手機看到闫明俊的信息。
闫明俊:我想了一天,覺得還是要告訴你,宋陵好像身體出了狀況,他問我要過止痛藥。林年芝,我了解的宋陵不是會抛棄你離婚的人,我想,這件事會不會有隐情。如果不是,那就是我打擾了。
腦袋空白,林年芝怔愣地把這條短信細細看了十分鐘,才打出幾個字:止痛藥你給他了嗎?
闫明俊回得很快:沒有,這個藥物還不穩定,我怕對他的身體造成二次傷害,不敢冒險。
林年芝瞬間想起昨天看到宋陵,他好像瘦了。
“你根本不知道宋陵發生了什麼。”
腦海裡浮現出姜妍兒說的話,林年芝抓起手機從床上爬起,迅速往樓下沖。
她要去找宋陵!
正是下班高峰期,電動車飛快穿梭在擁擠的馬路上,惹得後方幾個電動車主謾罵。此刻林年芝什麼都聽不見,她的心砰砰砰直跳,雙眼濕潤,她為什麼不去好好問問,多觀察觀察,為什麼因為宋陵三言兩語的話而放棄!
過去兩人美好的記憶在眼前掠過,突然,前方一道刺眼的光打來,林年芝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等睜眼,就要撞上一輛拐進非機動車道的車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