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人兒啊，風生水起啊，天天就愛窮開心啊！”

裸男還在扭屁股，人家壓根就沒聽見。音樂聲大得如在放廣播，黑夜裡的小區頓時有一種平靜中詭異的熱鬧。

忍無可忍，林年芝氣沖沖走出房間，往大門走，後面有人喊，：“林年芝。”

回頭看，宋陵站在自己房間門口，還沒等對方說話，林年芝氣道，“我要下去告他擾民，還告他不關窗洗澡！”

宋陵臉色一變，說了句你等我一下，進到林年芝房間往窗戶下看，果然有一個裸體男在大開的窗戶後面晃悠，他忙走過來盯着林年芝，神情不好看，“你看到了多少？”

這話問的莫名其妙，林年芝皺眉，“什麼看到了多少，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我要告他擾民！”

宋陵一頓，壓下心中蒸騰的醋意，是，是他心裡不平衡，就連這種事都要在意。這幾天工作太累，睡得很沉，一開始完全沒有聽見歌聲，但是他聽見了林年芝的聲音，馬上醒過來，以為出了什麼事，驚得趕忙出房門，就看見林年芝朝大門走去的背影。

少女披頭散發，臉上神情是被打擾休息的不耐，根本沒注意到下滑的睡衣領子，宋陵移開視線，“抱歉，你去穿件外套，我跟你下去。”

兩人下到二樓，敲了兩分鐘門，對方才打開。來人的是個年輕小夥，一臉懵的樣子，“什麼事啊？”

宋陵擋在林年芝身前，“你洗澡外放音樂，把我們吵醒了。”

他擡起手機看時間，“現在是淩晨兩點半，這棟樓住的都是老人和小孩，麻煩你注意影響，還有，”宋陵雙眸淩冽，氣壓瞬間降低，“洗澡記得關窗，如果再有下次，我就錄視頻報警。”

那小夥是個愣頭青，瞬間紅了臉，趕忙道歉，“對不起，我新搬來的，剛上夜班回來，沒想那麼多，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

宋陵，“沒事，下不為例。”

“那、那個……”小夥瞅了眼站在後面的林年芝，臉色更紅，“真沒錄視頻吧？”

“沒有！”林年芝不滿地開口。

兩人回到樓上，林年芝進入客廳給自己倒了杯水，“我還以為是個不講道理的人，沒想到跟他說說還臉紅了。”

宋陵鎖上大門，暗下的雙眸看了眼林年芝，心底翻湧着醋意，他來到她身邊，緩聲道，“是啊，比想象中好解決。”

深夜又恢複甯靜，仿佛十分鐘前的噪音是一場夢。客廳裡沒開燈，室外路燈的光切割成規整的菱形，打在天花闆上。

起初的煩躁随着問題解決消散，林年芝捧着水杯一口一口抿，想起剛剛的奇葩經曆，覺得有點好笑。

“還挺有趣的。”她說。

什麼有趣，那個裸體男人？

少年心裡不太舒服，靜悄悄站在一旁，垂頭看她，眼眸深處濃稠得沒有光，似乎有什麼危險在蟄伏。

他不說話，存在感極強。

見宋陵還站在原地，林年芝将水杯放在餐桌上，“你也别在這了，快去睡覺吧。”

黑暗能打開人心最深處的幽暗與欲望，宋陵承認，他不喜歡林年芝看到其他男人的裸體，甚至是誇贊。他對她，一日一日，一夜一夜的愛欲，掌控，如在沼澤裡逐漸生根發芽的毒液枝蔓，孤獨寂靜地在蓬勃綻放。

夜深人靜時，他不斷地将這些扼殺，又不斷任其生長。

林年芝不懂，不願意琢磨，她隻把他當做一個同甘共苦、經曆相像、感同身受的朋友。

大部分時間，宋陵都在隐忍，掩藏，他可以為林年芝做許多事，樹立一個美好的形象，但也有好幾次的疏忽，因為自己卑劣的夢境，要趁林年芝去上班，偷偷回到屋裡，将濕透的床單拿去清洗……

這些，林年芝都不知道……

他不是表面上那麼風光月霁，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欲望……他接受它們，他也是個人……

少年不動，站在黑暗中，好像被什麼侵蝕了。

林年芝後知後覺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輕輕喊了聲“宋陵”？想到剛剛他問她看到了多少，那男人的裸體嗎，林年芝一頓，馬上解釋，“其實我沒怎麼看清那個男人的身體，我就晃了一眼。”

眼睛盯着宋陵，希望他能給個反應。他這個樣子，讓她害怕。

林年芝小心翼翼的樣子，竟然另宋陵産生出一種奇異、詭谲的快感，她在意他的感受。内心深處翻湧的痛意破散開，濃密的睫毛眨了眨，宋陵終于動了，他露出溫柔的笑，輕聲說，“好，我去睡覺。”

伸手自然撫過少女頭頂，揉了揉，指尖輕輕勾住她的發絲，繞了繞，又假裝若無其事離開，留下缱绻的氣味。

觸覺和感知都與以往不同，氣息也更加灼熱，林年芝忍不住臉一熱，看向宋陵離去的背影，“你……”

擺擺手，宋陵回頭展顔一笑，美好得似夜間精靈，“你也快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房門關上，徒留林年芝一人面對黑暗。

老舊的金屬把手被不知哪來的光折射出金色，晃得她眼睛一眯，她想起那顆牛奶糖，微甜絲絨般侵蝕口腔，隻小小一顆，就讓她感受到宋陵的溫暖。

可剛剛，她分明感覺到宋陵與平常有些不一樣。

警察效率高，沒過兩天就将小偷抓獲。

這人是慣犯，經驗豐富膽子也大，以前都是在别的小超市幹些小偷小摸的活計，後來賭博輸了錢，逼急了铤而走險，開始盯上名貴商場。在進施琴的門店前，她已經偷了兩家，總共金額加起來已上兩萬，驚得商場内工作人員都直呼厲害。

“聽說她要拿去二手平台轉賣，沒拆吊牌的二手新貨，價錢不低。”商場裡有愛打聽的人悄悄說。

秦店長搖頭，“年輕力壯的幹什麼不好，非得走歪門邪道賭博做小偷。”

轉頭叮囑各個店員，一定要注意偷竊問題。店門口還專門換了一個反應靈敏的防盜系統。

施琴的店都開在高檔商場，創業以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現在她在國外度假，沒有時間回到國内，用一早上時間，給幾個連鎖店店長開了一次線上視頻會議，着重複盤商場優惠活動兩天的經曆。

“老員工越來越懈怠，新員工還搞不清楚狀況，秦店長，這件事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視頻裡的施琴嚴肅道。

被大老闆點名，秦店長臉色一僵，“是的，老闆，這次是我的疏忽，我會加強管理。”

施琴點點頭，“我相信你，秦店長，從我創業初期你就跟着我，不要讓我失望。”

挂了視頻電話，秦店長微微松口氣，還好最後清點業績，她的門店營業額排在前面，否則在一衆店長裡，她更加沒有臉面。

門外有人敲門，秦店長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陽穴，“進來吧。”

女孩穿着一身裁剪精緻的工作裙走進休息室，臉上的妝容另她看起來與實際年齡大了幾歲，女孩是老闆親自送到店裡工作的，秦店長對她也不免多了許多照顧，“什麼事？”

“秦店長，”林年芝望着店長的眼睛，站的筆直，“對不起，小偷這件事也有我的疏忽，以後我一定會緊跟在客戶身邊，謹遵店内待客宗旨。”

她回去想了想，過去她兼職的環境一般，規矩少，售賣的都不是什麼昂貴商品，除了完成本分工作，根本不會去考慮與顧客如何相處。

但其實越高檔的門店，越講究待客之道。

林年芝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的這份工作，是真正以服務人的姿态來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