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跟當年同樣的問話,讓二人瞬間回到那間裝潢陳舊的便捷旅館。
由于旅館位置較為偏僻,設施屬實算不上優良,或許是為了省電,走廊裡的燈光調的很暗,甚至在樓梯處散着幾張超市打折的廣告宣傳單。
一間雙人房,潮濕悶熱,空調開了好半天,才緩緩聽見嗡嗡運作聲,隔壁深夜不睡,開着電視,透過不甚隔音的牆壁悶悶的傳過來,細細一聽,竟放的還是一部鬼片。
許映白身上挂着包,歪在床上一動不動,偶爾呼吸聲沉一下,告訴另外一人他還活着。
謝乘風把吉他放好,過去踢了踢他的腳尖:“诶,醒醒。”
許映白眼皮動了下,翻身躺的更平穩了。
周遭暫時沒有響動,唯餘恐怖的音效忽輕忽重地傳來,不知多久過去,許映白感覺有人勒自己,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眼前有一團模糊的影子。
“幹什麼?”許映白語氣正常的不像是醉酒,“動我衣服幹什麼?”
謝乘風半跪在床邊,手裡拽着許映白的包帶,聞言擰了下眉,煩到不行的樣子:“誰他媽動你了,我好心好意給你把包摘了。”
許映白順着他的手看過去,隻見一截青色血管沿臂側攀延上去,他忽然好奇,伸出自己的胳膊比了比,比了半晌,也沒看清到底誰的更有力量些。
等謝乘風幫他把包從身上摘下,許映白閉着眼扯下T恤,腰帶一解,往地下一扔,扭頭問他:“剛剛你是不是挨打了?”
謝乘風躺在另外一床,看他一眼說他多管閑事。
彼時許映白剛參加完林汀的慶功宴,被人好好算計了一把,對多管閑事四字尤為敏感,他慢吞吞地坐起來,又把衣服穿上,拎起包就要往外走。
謝乘風看着他這一套動作,等他打開門的時候,叫了一聲:“許映白。”
“你認識我?”許映白停下,回頭問他。
謝乘風忽然笑了,眉宇舒展的分外俊朗:“你這是喝了多少?”
“忘了。”許映白說,“在飯店喝完,我自己又出來喝,老闆說要關門了我才走的。”
外面不知那間發出一聲重重的響聲,像是凳子倒地的聲音,許映白開門看一眼,扭頭對他又說:“這麼吵。”
“不想住可以出去。”謝乘風枕住雙臂,嘴下對他恐吓,“外面下雨呢,現在出去你死外面都沒人知道。”
許映白拍了下房門,關上又坐回來:“我才不死。”
謝乘風轉了個身,隔着一條窄窄的過道望他,似是引誘:“我是你救命恩人,你不感謝感謝我嗎?”
許映白非常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幾分鐘後,謝乘風誤以為他坐着睡着了,他才出聲說:“你脾氣有點大。”
謝乘風一梗,腿上挨的那下莫名隐隐作痛。
“剛那個人是不是揍你了?我看見了,你怎麼不躲呢?”許映白說,“打不過就跑,跑了又不丢人,你傻站着幹嘛?”
謝乘風反駁:“跑了怎麼不丢人?被人知道不得笑話死我?”
“你的生活是給别人看的嗎?”
輕輕一句話,一股清明之感蕩入心間,謝乘風張了張嘴,竟無法辯駁。
他理解的生活絕不可以低頭,更不可以退縮,以為這樣便能被人高看一等,豈料原來他一直在固步自封,以為的那些似乎沒有人在乎。
他的生活隻是他的生活。
“我從小到大成績很好,長大了也沒怎麼折騰過,但是不管再怎麼聽話的孩子,總歸有那麼一陣兒讨人嫌的時候。”許映白把腿放在床上,似是喃喃自語,“我青春期就挺叛逆的,爸媽不讓幹什麼專門幹什麼,把他們氣的不行,最嚴重的一次是我跟他們出櫃。”
謝乘風聞言眼神微微動了動,坐起來問:“然後呢。”
“然後也沒挨揍。”許映白撐着額角對他笑。
按照父母那輩的思想,幾乎很少有能直接接受的,謝乘風不禁好奇,追問下去:“就....妥協了?你就沒挨揍?”
“沒有。”
“為什麼?”
許映白沒立刻回答,反而指指床前那張黑漆漆的桌子說:“我渴。”
謝乘風嘴裡一句髒話差點脫口而出,奈何心下好奇,氣騰騰地起來走到桌邊,拿起水杯的後又放下,回頭煩躁地看許映白一眼,下樓買了兩瓶礦泉水,回來毫不留情地砸在了他身上。
“喝吧。”謝乘風坐他旁邊。
許映白靠在床頭,像是馬上要睡着:“沒勁兒,擰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