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家裡此時并沒有人,應該都是去田地裡忙着秋收了。
青年男人将東河曦幾人引着在堂屋門口的幾張長凳上坐下後,又局促的去端了幾碗糖水過來,“你們先坐着等等,我去叫我爹。”
說着都沒等及東河曦幾人說聲謝謝便跑了出去。
墨書笑了一聲,覺得這人還真是很有意思。
雷疏朗去大門口将人放着的稻穗拎了進來,在沒進東河府之前,他們也是在村子裡生活過的,自然知道糧食的金貴,也知道眼下秋收雖說大家都會将自家的雞鴨關起來以免去人家裡禍害糧食,但村子裡也總有那麼些愛占小便宜的。
東河曦端着糖水碗喝了幾口,微微甜,水卻是涼的,想來是人放涼在那裡給自家人幹完活喝的。
沒等一會兒,門外就傳來了腳步聲。緊跟着就有一個皮膚黧黑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東河曦幾人起身,男人趕緊過來招呼,“沒事沒事,快坐下。”
雷疏朗三人并未坐下,而是站在東河曦身後。
男人在空着的一張長凳上坐下,看向東河曦,“你就是民二伯家的孫哥兒?”
小哥兒眉眼精緻,皮膚白皙,眉心中間的哥兒印分外鮮紅,穿着也很是富貴,頭上隻一根白玉簪挽着頭發,再無半點别的裝飾。
可即使如此,也一眼能看出其出身富貴,半點不像是鄉下人。
東河曦知道自家祖父的名字是東河民,在家裡排行老二,因此便笑着點頭,“是,大叔,我叫東河曦,你叫我曦哥兒便成。”
男人笑着道:“成,村裡小輩都叫我濤大伯,你也這麼叫我就成。”
雙方介紹完,東河濤便開始跟他說起正事,“你爺爺寫回來的信我們早一個月就收到了,信裡說的事,秋收前我爹就跟租種你們家田地的那些個人家已經說好,等到秋收完,你就可以把地收回去,看是繼續租給人種,還是留着你自己種,都行。這些年租種的租子,有的是給銀錢,有的給的是糧食,糧食每年收上來便就都賣了,銀錢都存在那裡,一會兒就給你看看這些年的賬本。今年的租子還沒收上來,秋收還有個幾日才能完,到時你再過來看看,收上來的糧食是拿去賣還是留下自己吃。”
東河濤說話不疾不徐,條理清晰,說完,起身去屋裡拿了一本有些泛黃的小冊子出來。“這就是賬本,你看看,這是租子。”一個小布包放到空着的另一個凳子上。
東河曦将小布包與賬本都遞給了方嬸子,倒不是他不想看,他熟悉的是今年的糧食價格,往年的自然不知道。
田地的租佃價格那就更不清楚了,這一路他也沒特意去了解過。
方嬸子是跟着原身阿爸的,而原身阿爸名下就有兩間糧油店和田莊。
這也是他為什麼帶方嬸子來的原因,她比誰都了解糧食與田地的租佃價格。
也不是就說他不相信村長一家,而是親兄弟明算賬,你得有這個态度。
田地的租種銀子是一碼事,事後他是否給予這些年的感謝費是另一回事。
若是差了銀子,人家及時說清楚差的銀子在哪裡又是另一回事。
院裡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
見東河曦将小布包與賬本遞給方嬸子,東河濤稍微意外了一下,倒也沒多說,而是微微蹙眉跟他說道:“租佃田地的其中一戶,這幾年有些困難,早些年租子都是分毫不差,隻是這些年着實困難了一些。”
東河濤歎了口氣,“他家租了兩畝水田,一畝中等地。前幾年,大兒子去山裡打獵被野豬給拱了,好不容易保住命,但右手沒了。”他說着比劃了一下,從手肘那裡劃了一下,“從這裡沒了,前年小兒子跟當家的漢子去鎮上打短工,又被人給打了,賠了點銀子,但兩人也落了一身病,湯藥不斷,族裡從祭田裡攢的銀子補貼了一些,幾位族老又做主租佃銀子稍往下降了一成。”
東河濤其實有些不好意思說,就好像是族裡在慷他人之慨一般,但這事兒不說肯定是不成的。
族裡也并不是沒有表示,但族人多,也并不能說一直補貼一家人,到時村子裡人就該有意見了。但那家人實在是倒黴又窮了些,四位族老這才一起做主給将租子往下降了一成。
怕他誤會,東河濤說道:“早前你爺爺搬走之前就有跟族裡說過,若是誰家當真困難了,這租子就看着收一些便成,就是萬不能讓田地慌着。他家這幾年委實難過了些。”
東河濤話落的同時,方嬸子也将賬本與銀子查看完,對看過來的東河曦微微點頭。
東河曦笑道:“濤大伯,我明白,臨走之前,爺爺也與我說起過這些。”他沒說謊,關于東河村的一些人和事,老爺子與他說了許多,就怕他回來再被欺負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