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少見,放在我們的時代裡這些漫畫和電影也都相當冷門,這麼多年過去後連相當熱愛這些冷門影視的我都忘了,這些東西會在市面是件讓人覺得不可能的事。
“你是在哪裡買到這些的?”
“東京Metro的售賣顧客遺失物品的中古店。”
那就難怪了,不過“你去日本了嗎?”
“嗯,前天剛回來。因為明天就要去廣州,就想趁今天送給你。正好今天是周日你休息吧?”
想的還真細心。不像我,如果趁着這時候說我也去過日本了,聊些日本的見聞的話,我卻沒有想過要給他準備禮物會很失禮。裝作沒發生過那事又要找到話題聊下去的話——“你是去日本工作嗎?你的書已經翻譯成日文發表了嗎?”
“當然沒有了,現在都是網絡小說的時代,除了作協裡幾個老頭互相間孤芳自賞一下,詩歌哪有這麼大的市場?”
“别這麼說,喜歡新詩的人應該也不少吧?我就挺喜歡的。”最後一句是有些違心的奉承話。
“其實……我是去尋死的。”
又是這個字嗎?最近的人都是怎麼了?要是用苦大仇深的語氣說我雖然也會跟着憂郁。但如果是如此燦爛天真的笑臉上說出這句話的話,就帶着一些恐怖的氣氛。黃玉軒跳樓的情景又回到了我的眼前,都說不少抑郁症患者在日常生活中會表現出一種開朗活潑的狀态,他不會就是這樣吧?要是一樣的戲碼又在我眼前上演的話……
“是碰到什麼事了嗎?”
“你也知道現在文學界的狀況吧?别說詩了,就算是小說要不是在網上大火的話,除了已經有知名度的老人,隻出紙質書也不可能賣出幾本的。我父親從作協退休後,發表的新詩集銷量也直線下降,雖然我也進了作協,但不可能再以這種方法活下去了。我之前的作品就算有人追捧也不過都是些青春傷痛風花雪月。所以這一次我想寫出真正能打動人心的作品。“
“所以要去尋死?!”
“嗯,老吳你最喜歡的就是海子的詩吧?”
要說為什麼喜歡的話,我們這時代長大的人也接觸不了幾個新詩人。課本上接觸過的朦胧派中,最能打動年輕人的也就隻有海子了。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幾乎是能打動每個中國人心靈的詞句,不過他寫下這首詩的契機……不會是……
“不抱着死的心情,是寫不出那樣深刻的感情的。所以我就抱着這樣的心情去了一次日本,日本不是有很多的自殺聖地嗎?海崖,森林之類的。我想探訪一下那些地方,或許就能理解那種心情了吧?”
“所以……現在想開了嗎?”
“你在說什麼啊?我隻是想要得到那種感受才懷着自殺的心情去的,又不是真的要自殺。”
還真是讓人大喘氣的叙述,雖然……我也愛用這種叙事法沒差了。“結果呢?寫出想要寫出的詩了嗎?”
“有些眉目了,可覺得還差一點。等寫好了我就發你看看,倒時候你幫我看看給些意見。”
“就我?我又不是作家……”
“怎麼不是作家?在我心裡你一直是大作家哦!怎麼說呢……可能生活的經曆不一樣吧,你身上總有一些和我們這些從小在小康家庭裡成長的人不一樣的經驗,而且對生活對社會的觀察很細緻,發出的感悟也很發人深省。”
雖然我覺得那是奉承的場面話,但這張臉未免也太真誠了一些。
“對了,你最近怎麼樣?都好久沒見你發朋友圈了。”
“就……這樣活着呗。你還關注我的朋友圈嗎?”
“當然了,我們是這麼好的朋友。”他拿出了手機來說,“不過說起來,我昨天在SNS上好像看到你了。我聽賢兒說你現在在做編劇,這個不會真是你吧?”
他說着給我看了一張照片,照片搭配的文字是:黃玉軒路曼索為了劇本練習真嘗試跳樓。
昨天的教學樓天台,兩人前後從圍欄上跳下後把我吓得差點下肢失禁。一直聽到那些不知何時聚攏到天台的人的談論聲,我才慢慢地回過神來。
等他們都到下一層去找那兩人後,我才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走到了圍欄邊。校方的人說話時的詞句就像是背景音一樣沒有進入我的耳朵,但這會兒回過神來剛剛發生的一切情景卻又能清晰地回憶起來。
“綜合樓是學校最高的樓,很多拍照取景必須在這裡,所以沒法加高圍欄。但雖然鎖了天台的門,也沒法防止學生偷跑進來。為了防止學生墜樓就安裝了這樣的防墜網。你們也知道,畢竟現在的高考制度無法改變,不可能每一個學生都沒有壓力……”
所以黃玉軒的角度完全就能見到這防墜網,也是故意對我上演這一出的。
雖然是為了防止意外的一時之計,但我剛剛說會和路修明劃清界限的時候,路修明也确實已經聽到了從我口中說出的話。我不是沒有看到他的表情,隻是那時已經沒了意識,現在才清楚發生了什麼。
我看着他抱着黃玉軒從樓下的窗口進了屋内,樓下的記者也閃過了幾下閃光燈後,周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沒有人再回到天台上,當然也沒人會在意,我還留在這裡呢。
要說跳樓的人,該是我才對吧?我這輩子其實都沒有多少順遂的時候。
家庭的經曆已經是老生常談,自幼貧困的我就算有想法也不會和人說,不會提什麼要求。也因此在不抱期待的前提之下長大。年輕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想過賺錢。在學校的時候就想過打工,可害怕與人交流的我在網絡上找到一份兼職結果上完一課後發現是安利。畢業後一心隻想着就業賺錢,可工作一陣子後才知道那不過是挂着國企皮的黑心公司。做了家裡蹲後更是不敢出去求職,在師兄的幫助下才開始寫作,編劇不像其他文學,利用聯合創作的名義成為名編劇的槍手是家常便飯的事。所謂的奮鬥就是幹雜活,就算想要努力也沒有平台沒有機會。好不容易到了現在,才發現,就算給了我平台,我也不過是一個寫不出什麼像樣作品的廢材。
把路修遠害死之後,不用說我一直消沉在其中。和電視劇裡那些角色不同之處在于我用要吃飯來麻醉自己。看起來很忙,但直到路修明再一次出現在我的生活裡時,才漸漸解開心結。可現在看來,那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我才是那個應該自殺的人,如果我死了黃玉軒也不用再糾結像個怨婦一樣鬧得可笑。項目得以順利推進不用賠錢,兩人收獲完美的愛情,電視上映後說不定還會因為是我的遺作成為炒作點,最重要的是我也不用再這樣活在世上糾結掙紮。如果我自殺的話,能解決的問題不少。
每一個少年都想過自殺了結自己的人生,每一部描繪青春期敏感青年的影視都會有自殺的情節,我也曾有過這樣的夢想。
反正這裡有防墜網不會死,要不要今天也嘗試一下這是什麼心情?
這麼想着,想要爬上圍欄的手腳卻又開始顫抖個不停,使不出力道也讓我這麼久都沒有爬上圍欄。就算知道不會死也怕成這樣,我覺得自己真是沒用到極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