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轉身來,見谷劍蘭站在小案邊,燭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細長,如細柳般顫顫巍巍。
她好像有些緊張。
林琢之走近她,将她落到肩角的外袍攏上去,谷劍蘭才反應過來,雙手交叉将外袍攏緊。
她默不作聲,拿起燭台,在内間徘徊,不多時在床榻角落尋到了那枚被打落的暗器。
谷劍蘭細細端詳,似有眉目,她轉過身,差點一頭撞進林琢之懷裡。
“知道是誰了?”
谷劍蘭稍稍退開一步,低聲道:“之哥哥,以後要做戲,記得通知我一聲。”
林琢之又把她挽上來:“吓着你了?”
她點點頭,掙脫開來:“想趁意亂情迷時殺掉我們兩個的,我隻能想到一個人。”
“國師?”
“嗯。”
“這枚暗器可能知出處?”
“兵庫,雖說梁清秋可以接觸到,但朝中許多人都能拿到這些東西。”
“照這麼算,也隻是有嫌疑而已。”
“方才我明明看到有兩片……”
谷劍蘭想到什麼,又拿起燭台在内間轉了轉,終于在角落裡拾到一片葉子。
碧色針葉,葉尖硌手,林琢之湊近一看,知是紅松葉。
谷劍蘭冁然:“有了這個,梁清秋就要費心思解釋一下了。”
恰巧此時,外頭喧嚣又起,宮女桑嫩前來傳話:“林将軍,谷大人,陛下于殿上相候,二位速來。”
二人對看一眼,整理衣冠,谷劍蘭把針葉與暗器收入袖中,随桑嫩一道前往大殿。
劉懷身着常服,坐在大殿之上。
林琢之踏入殿中,衣帶生風,一副趕來興師問罪的架勢,他自行撩袍落坐,谷劍蘭和墨槐則規矩站着,靜靜等候。
“朕已派宿衛搜宮,定會給林小将軍一個交代。”
林琢之直入主題,并不想和他說一句廢話:“能在宮裡自由行動,想來是熟悉宮中布局,甚至計劃好逃竄路線的。”
劉懷也聽懂了他的意思:“林小将軍有了懷疑對象?”
“若是死士,當場自戕身亡我都不能查出分毫,那人想盡辦法逃跑,證明他在宮裡是有人識得的。”
劉懷點點頭,深以為然。
墨槐将那枚暗器呈上。
劉懷将那物件翻來覆去查看一番,還是有些不解:“這是兵庫裡的器具,宮廷宿衛隊為防不測都有配備,這能證明什麼?”
“宮廷宿衛隊與我們沒有矛盾,但私兵就說不準了。”
劉懷看一眼谷劍蘭,又看一眼林琢之:“林小将軍的意思是,這個刺客不是沖着你來,而是沖着谷大人來的?”
林琢之不置可否:“本将軍對你郜離朝局不甚了解,但想知道劍蘭得勢,誰會感覺到威脅?”
劉懷仍想着一碗水端平:“擁有這種暗器的人太多了,單憑這個,也沒辦法證明一定是她呀。”
“刺客還在房中留下一物,陛下請看。”
谷劍蘭将針葉遞給墨槐,墨槐再遞給劉懷,劉懷摩挲這片紅松葉,倏地拍案震怒。
“速速召來國師,當面對峙!”
不多時,梁清秋匆匆趕來,她隻披了件外袍,想來是剛剛睡醒。
劉懷将證據砸到她腳下:“解釋!”
梁清秋扛着皇帝的怒意,拾起那枚暗器和紅松葉。
她面露不解:“臣不明白。”
“今夜有刺客潛入林小将軍寝居,差點被将軍擒獲,這兩樣東西是刺客留下的,你有什麼不明白的?!”
“陛下懷疑臣?”
“暗器也便罷了,朕年前才賞了你一株紅松,這類樹種隻有朕和你擁有,不是你,難道是朕派人刺殺不成?!”
梁清秋撲通一下雙膝跪地:“臣冤枉!臣與林小将軍無冤無仇,何苦痛下殺手?”
“國師當真不記仇?”林琢之好整以暇,“兩年前我做巡撫的時候,害得國師不小心栽了跟頭,當時國師還想殺我來着,這就不記得了?”
“彼時将軍未降,乃異類,臣自然要将你鏟除,但而今将軍身在郜離,也有意歸順陛下,臣替陛下高興還來不及,怎會動手殺将軍?”
林琢之傾身上前,了然般歎道:“異類,必當鏟除,對不對?”
梁清秋隐約覺得被下了套,卻隻能硬着頭皮回他:“是。”
“本将軍聽聞國師與谷大人向來不和,兩年前我也帶她和你見過一面,你知曉我們的關系,又在我們同處一屋時下手,梁大人,我是否可以猜測你黨同伐異,将我倆當成必須鏟除的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