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槐擡頭看他,目光坦然。
劉懷勉強信了。
“你說聽憑朕的吩咐。”
“是。”
“那朕再問你一句,朕和谷大人,你願效忠于誰?”
“郜離歸陛下所有,不論谷大人、梁大人,都是您的臣子,不光是奴婢,谷大人梁大人都必為陛下馬首是瞻。”
“為朕馬首是瞻,若朕讓你和谷大人斷絕主仆關系,你可願意?”
墨槐垂眸默然。
劉懷瞧不見她的眉眼,隻看到她緊握的雙拳,還有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的淚水。
半晌,她抖着聲音道:“聽憑陛下吩咐。”
“此番為誰?又打算如何同谷大人解釋?”
“為祖父與父親未盡的報國之心,至于谷大人,怎麼解釋怕都無用。”
“那便徹底同她斷了吧。”劉懷拟了封诏書,淡道,“卿住天靈殿,如何?”
墨槐磕了個響頭,兩行清淚落在宮毯上,血淚相融:“白墨槐,謝過陛下。”
————
宮廊挂上了夜燈,夜燈照亮了黑夜。
谷劍蘭披着鬥篷走上樓閣,推開閣上那扇小窗。
她望向冷清清的院子,有些怅惘。
谷劍蘭放空許久,最後極目遠眺,望向兩道曲廊外燈火通明的天靈殿。
墨槐換了身華貴的夾衣鮮裙,披着件粉紫鬥篷,茫茫然地在廊下徘徊。
她轉累了,歪着頭,靠着廊柱,也往長虹殿這邊看。
谷劍蘭朝她招招手,她沒回應,想來腦袋空空,雙眼也空空,壓根沒注意到樓閣窗裡的谷劍蘭。
她笑笑,将手放下。
谷劍蘭剛想回轉身,卻被後頭的人握住腰,禁锢在了窗前這方小小天地間。
她握住腰間的手,輕輕往後一靠:“之哥哥回來了。”
“嗯。”
他聲音悶悶的,有點不高興。
她揉揉他的手,輕聲問:“你怎麼了?”
“二殿下尋我了。”
谷劍蘭的手一緊:“他和你說了什麼?”
“你害怕他對我說什麼?”
“我不怕。”谷劍蘭放下手,笑道,“他才十四歲,我和二殿下本就沒什麼。”
林琢之把谷劍蘭往後攬了攬,關上小窗。
他把頭搭在她的肩膀上:“他有沒有說過長大後要娶你之類的話?”
“沒有,不過他說過,他會長大的。”
“這不是一樣的道理嗎?”
“不一樣。”谷劍蘭轉過身,勾住他的脖子,“大殿下沾花惹草,品性不如二殿下,且近來陛下總召二殿下學習批折子,他長大以後,責任更重,娶我這件事,他屆時恐怕要抛在腦後了。”
“說到底,還是要長大後娶你。”林琢之俯下身擁住她,“你怎麼答的他?”
“你來郜離前,我說過我心中有人,他也說了不會強求。”
林琢之來郜離前,劉霄也才十二歲,面對一個小孩,又照谷劍蘭的性子,她準說不出什麼狠話。
“你沒有給他機會?”
“沒有,但他委實執着。”
“你讓劉懷給我倆賜婚。”
“我在喪期,你看我,一身孝服。”谷劍蘭止住他的話頭,“在陛下心裡,你和我同住一殿,有實無名就夠了,之哥哥不必管二殿下怎麼想,他現在沒有強奪臣妻的能力和道理。”
“可就算你我已經如此,他還是沒有死心,方才在宮道,他還用你鑄的長劍……”
林琢之倏地噤聲。
谷劍蘭一愣:“你怎麼知道是我鑄的?”
“你慣用左手,劍格朝左微傾,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正以為谷劍蘭不會再問,豈料她又起一句。
“他拿那劍做了什麼?”
林琢之垂頭:“沒什麼。”
谷劍蘭自是不信的,她眼疾手快,拉開了林琢之的衣襟。
一道細長的血痕落于喉結之下,剛結了新痂。
谷劍蘭輕輕一觸,血痂脫落,血珠吻過她的指尖。
林琢之掩衣後退。
“小傷,他沒用力。”
“我送他的長劍算不上削鐵如泥的利劍,他用沒用力,我很清楚。”
谷劍蘭下意識回頭喚道:“墨槐,墨……”
喚到一半,才想起墨槐升了官,住到天靈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