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琢之湊近她耳畔:“現在曝光,是不是合适的時機?”
“是,我得想想辦法。”
谷劍蘭沒發覺自己冒了冷汗,身子還微微發顫,林琢之以為她冷,從後緊緊摟住她:“再讓我抱抱,等會兒就放你回去取暖。”
谷劍蘭抿緊嘴,握住腰間的手:“皇帝近日明裡暗裡敲打我,希望我把鑄劍譜最後一頁交給他,我尋了許多托詞才糊弄過去。”
林琢之亦是雙手倏緊,心底的不安愈發濃厚,卻又不敢輕易得出結論。
“之哥哥,皇帝想殺我了。”
林琢之猛地捉住她的手臂,驚道:“你保護好自己,一個月内,一個月内我接你回去!”
“涉及兩國之事,不可操之過急,要細細謀劃。”谷劍蘭反握住他的手,輕道,“皇伯不許你主動攻打郜離,你不要觸他的黴頭,小心他對你有意見。”
林琢之聽她叫林承為皇伯,喜悅一閃而過,他輕啄谷劍蘭的櫻唇,期盼這兩瓣薄唇再說出什麼令人欣喜的話,卻被谷劍蘭一把推開。
“我同你說正經事,不要捉弄我。”
“我想好了,鵝毛一事,可以利用。”
“但我記得,皇伯不允許你渡河攻入郜離。”
“皇伯既認我為煞星,我攻到郜離去,又有何不可?”
谷劍蘭推搡的手一頓,擡眸望他:“什麼意思?”
“我幼時為何會被送來,你該知道。”
谷劍蘭垂眸,因為林琢之出生後,被神棍測算出克親的命,為了不讓谶言落實,林令就将林琢之送到了北境姥爺家。
“林峰之,也就是我弟弟,在我留于上京時頻繁高熱,我爹将他的病歸咎于我,認為是克親的谶言即将應驗,打算找個借口把我送出上京。”
“所以你幹脆自請戍邊,就算是煞星,也要煞他郜離?”
林琢之勾勾她的下巴,笑道:“你又猜出來了?”
“之哥哥不是個被動的人,與其任人擺布,我信你一定會主動出擊。”
林琢之撫她後發,心水蕩漾。
他當然願意離谷劍蘭近一些,就算是隔岸相望,他的心弦也會跨越山海,與她的系在一起。
他捋順她淩亂的頭發:“十月不見,你過得如何?郜離有沒有人欺負你?”
“沒人欺負我,之哥哥放心,倒是你,我竟不知你來了北境。”
“我趁入冬前回的北境,畢竟入冬後兩月,郜離照例要偷渡搶糧了。”
從前為防郜離欺負到百姓頭上,戍邊軍會在河畔放糧,可如此一來,郜離人更加得寸進尺,仗着東郦皇帝不允北境官兵反攻郜離的诏令,屢屢進犯邊鎮。
當然,也有劉民、李黎、白承康在城内呼應的原因。
三個内應全部身亡之後,郜離的偷渡出現了一點困難,所以,劉懷在今年年初派出程立雪和谷劍蘭,與東郦皇帝讨價還價,便宜沒讨到,反倒把官兒最大的合作者暴露了。
劉懷為此大受打擊,對皇位更是患得患失,長生丹的獲取,一下就變得迫切許多。
“方才你說,劉勻主動攬下了尋找長生丹藥引的活兒,可兩年前他還是個閑散皇子,怎麼忽然插手朝堂之事了?”
這還要得益于谷劍蘭将商可送回東郦。
劉勻向來風流,愛好收集各地美女,他相中商可,商可卻被劉懷奪去,所謂得不到的是為最上等,劉勻對吃不到嘴的美人念念不忘。
商可周旋于父子間,三言兩語挑撥,就讓劉勻與劉懷生了嫌隙,加之劉勻從來都主張直接攻上東郦霸占上京,但劉懷畏首畏尾,隻敢在北境一帶如蒼蠅般擾個不停,這讓劉勻愈發不滿,他恨不得立刻将劉懷拉下台,自己攻占東郦尋商可去。
林琢之深以為然,劉勻本想坐擁美人,又忽然領悟若不坐穩江山,就無法坐擁美人的道理,他開始奮鬥了,可惜奮鬥的方向不對,短短一段時間就給人落了話柄。
“是你把商可嫁給林疏之的事情告訴他的?”
“不是,是程立雪無意間提及,劉勻從他隻言片語中猜到了大概。”
“呵,程立雪這回倒是幫了咱們一個大忙。”
他們聊了許久,直到天邊隐隐泛了魚肚白,谷劍蘭想着話題似乎跑得遠了,現在應該着眼于當下之事,便問:“那之哥哥打算如何處置鵝毛?”
“我離開時,那小女孩還恍惚着,我隻打算先安頓了她,有什麼事情等她——”
“鴨毛!鴨毛你快看那邊!”
遠遠聽得兵士急切的呼喚,二人轉過頭去,火把從四周圍攏過去,在河畔連成一片,聲響嘈雜,卻清楚聽得那人的吼聲。
“鴨毛你看看——對岸那個孩子,是不是你家鵝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