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一直都很努力地向上爬了,她硬生生地任人扯掉自己的皮肉,露出血骨,但所有人都在踩她,她架不住這樣的苟且。
耳邊有個聲音一直在對她說:“跳吧……跳吧……跳下去就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她迎着風,張開了雙手,擁抱地獄的撒旦。
卻猝不及防地想起,有個人對她說:“你死也得死在我的手上。”
她給裴灼打了個電話,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想聽聽他的聲音。
那邊很快就接了。
“裴灼……”
“說……”
“這裡的風,好大,好黑……”
“什麼?”
“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不能。”
“如果……如果我摔得面目全非,你能不能幫我拿塊布幫我遮一遮,不要讓人看見我這麼醜。”
“你要幹什麼?”
“……嗯……我沒幹什麼。”
“沈梵,别找死。”
沈梵擡起頭,看了看天空,思考了一會兒,開口說:“我在看星星……”
“你……”
“裴灼……欠你們的,下輩子我再還。”
說完,她挂了電話。
可下一秒,屋子的門被人打開,她一驚,扭頭去看時,發現進來的人是裴灼。
她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向自己跑來,那句“你怎麼來了?”還沒說出口,就被他拽着抱了下來。
裴灼抱着她一起摔在了地上,在她的腦袋将要和地闆來個親密接觸時,裴灼的手掌護住了她的頭。
驚魂未定,沈梵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反應,就聽見頭頂處傳來熟悉的罵聲。
“你他媽要死滾遠點死,别他媽死我跟前。”
她的手搭在裴灼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問他:“你怎麼會來?”
裴灼沒應,隻擰着眉看她,眸子深得不見底。
他把她扶起來,然後自己站了起來。
她忽然拉住他的手,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仰着頭看他,期待得到一個能拯救她瞬間的答案。
“你喜歡我嗎?”
“還是……你也覺得我活該?”
她的妝已經花了,眼淚模糊了眼睛,像蒙上了一層水霧,她看不清裴灼臉上的表情,隻是用盡全力拉住他的手,渴望得到一個答案。
哪怕是後者。
裴灼回握住她的手,慢慢蹲了下來,心裡的話防線被她的眼淚和顫抖的聲線所擊垮。
在遇見她前,他巴不得親手将她碎屍,可是遇見她後,他發現她比他想的還要早遭受欺辱和不公,或者說,是報複,是報應,但是他卻該死的陷進了她堆砌好的碉堡,要麼一起生,要麼一起死。
他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頭,沒說話,又用指尖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你說啊?”沈梵依舊固執地想得到一個答案。
在她的眼淚再湧出來前,裴灼把她圈進了自己的懷裡。
對不起桑桑,你原諒我,欠你的我下輩子再還你,一定。
沈梵仿佛一瞬間得到了救贖,埋頭在他的懷裡,一隻手抓住他的衣擺,不斷收緊,哭得不成樣子。
他感受着她在他懷裡的顫抖、無助,心髒在熱油鍋裡滾了滾,重又掉回了地上,是前所未有的心安。
慶幸自己及時趕到,慶幸她沒跳下去,慶幸她還會在他這哭泣。
他撫摸着她的頭,表示安慰。
一直以來,沈梵都習慣了隐忍,面對别人的指責和辱罵,甚至是毆打,她都沒有哭過,沒有服過軟,她默默忍下所有,習慣了命運對自己不公,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在誰的懷裡放聲痛哭,控訴自己遭遇的一切。
她聲嘶力竭,扯着他的衣擺質問裴灼為什麼死的不是自己,為什麼她會這麼痛,為什麼幸福的人這麼多,就不能多她一個……
裴灼沒回應她,沉默着聽她問自己為什麼。那一晚沈梵問了很多個為什麼,裴灼隻應了她一個。
“為什麼大家都不要我?”
“我要。”
他抱緊她的身子,任她把眼淚擦到自己的衣服上。
過了很久,沈梵哭累了,隻剩下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裴灼剛想放開她,就聽見她軟軟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裴灼……”
被她叫這一聲,裴灼頭皮發麻,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呼吸有些許亂。
“我在。”
她放開他的手,慢慢擡起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從他懷裡擡起頭,木讷地說,“我好累。”
裴灼愣了一秒,說:“好”。
于是他把她攔腰抱起,任由沈梵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想到什麼,沈梵又說:“我想洗澡。”
她不喜歡不洗澡就躺上自己地床,特别是從外面回到屋子裡,她一定要洗完澡,換上幹淨地睡衣,才願意躺床上。
“我身上很髒,我想洗澡。”
裴灼對她能不能獨自站立都擔憂,但還是尊重她的意願。
“浴室在哪?”
沈梵聽聲睜開眼睛,擡起頭迷迷糊糊地看了看,指了個方向,“在那。”
裴灼于是往她指的方向走。
走到門口,他停下,想把她放下來讓她自己去洗,但沈梵卻摟他的脖子摟得更緊。
她說:“你把我抱進去。”
裴灼思考了幾秒,把她抱了進去。
沈梵光着腳站在地面上,人有點暈,站不太穩,裴灼看她要倒不倒的樣子,心裡就來氣。
他跟了她一路,親眼看着她醉醺醺地回家,看她進了電梯後,他在樓下抽煙。
誰知接到了她的電話。
他聽出了不對勁後,想起曾經她跟自己說過的地址,于是一股腦地跑去找她。
結果到了門口發現,她根本沒有鎖門。
人也在陽台上搖搖晃晃,幾乎要墜落。
他的心幾乎到了嗓子眼,連呼吸都艱難,怕自己呼出的一口氣都會把她吹下樓。
他把她拽下來的那瞬間,她的頭枕在他的掌心的那瞬間,他才敢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