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朔成咆哮的話音剛落,仁和帝還未開口,袁朔安的怒斥聲就自殿中傳出:“哥,你瘋了!”
這麼好的機會,就算不是張福沅做的,他們也有的是辦法變成張福沅做的,這事若是用好了,張福沅不死也是個半殘!
仁和帝眼下烏青一片,那深如瀚海的眼幾經流轉,默了默,問袁朔成:“你确定麼?”
袁朔成沒理袁朔安的話,平靜答道:“微臣确定。”
仁和帝先看了一眼張福沅,又望向郭娥兒,冷銳的眼泛着寒意,卻又總被深深束斂在權衡利弊之下。
沉思片刻,他揮手:“将此女帶下去,傳太醫,全力保下腹中胎兒。”
母後臨走前幾天,還在念叨绯柒和觀生,在怪他心狠。保下绯柒血脈,也算是補了母後一樁心願,叫母後安然的走吧。
袁朔安卻不同意,想要繼續審察,袁朔成擔心耽擱時間太長,就與袁朔安起了争執。
最終,還是仁和帝揉着太陽穴,語氣疲倦:“此事就這樣,退朝。”
這場朝堂鬧劇傳到秦越耳中時,她先是震驚——着實沒想到,張福沅竟收了這麼一枚棋,膽大到連天皇貴胄都敢謀殺。
随後又展開了難得的笑顔——因郭娥兒一事讓袁家兩兄弟倆起了嫌隙,張福沅安穩坐着收漁翁之利,袁家頗有江湖日下、一蹶不振之态,對她而言形勢大好。
沒準,都不需要她跑去邊疆折騰,張福沅真的就能徒手将袁家掰碎了呢?
可事實證明,袁家百年屹立不倒,并非僅靠時運,他們的手段,總是冷不丁地令人猝不及防。
宮中有人薨逝的傳言鬧到第三日,秦越終于收到确切消息——容昭昭貴妃早産,誕下一子,血崩歸西。
彼時,剛為郭娥兒保下腹中胎兒的太醫,水還沒喝一口,立刻被侍衛拉去昭妃宮中。
太醫署與司檢屍官一同驗屍,越驗臉色越白——羊水泛紫,這是長期服用滑胎藥的征兆!
且下毒者對醫術把控極為精準,調配了各種陰性的藥,每次劑量十分微小,日複一日積累下來,最終結果就是,大人小孩必定要死一個。
自太後去世,壓抑十幾日的仁和帝勃然大怒,當場喚來巡檢司将宮裡角角落落仔細徹查了三次,容妃身邊人都上過一輪刑,卻沒發現絲毫疑點。
熏香、安胎藥、三餐膳食、衣物這些可能被投藥的東西,自容妃懷上後,就是仁和帝所派之人在打理。
而容妃宮中的人,要麼是其親信,要麼是仁和帝信的過的人,都不可能有問題。
甚至,仁和帝因擔心後宮有人作梗,兩個月前,他下令禁足皇後,不允許後宮其它任何妃嫔近容妃之身。
作為一朝之君,他竭盡所能,卻還是沒能護住一個女人,甚至連下手之人如何行事他都查不出來。
可悲可歎,他日日居住的皇宮,早就被人滲透成篩子了!
許是近來打擊連連,仁和帝身子一晃,竟然昏了過去,吓得滿屋子人都丢了魂。
太醫蜀與巡檢司這才擅自做主封鎖了消息,待仁和帝醒來再作打算。
秦越并不知道這些細節,她得到的消息隻是容妃産下一子後薨逝了,剛松活一口的心,又跌落至谷底——
按照大乾法度,無母的孩子是要養在皇後身邊的。
如今仁和帝人丁稀薄,膝下唯一皇子是與一才人所生,如今年十四,乃東宮太子,一直由太傅公上方傳授經傳治國之道。
而皇後作為袁家女,也是袁朔安與袁朔成的胞妹,一直不怎麼得寵,也未有子嗣,如今天降皇子,雖不是親生,但過繼過去,與親生别無兩樣。
皇後繼子也視為嫡子,身份正統,比那才人之子高貴不知道那裡去。
再加上,大乾三朝皇帝,都是謝姓與袁姓結合,袁家勢力盤根錯節,如今東宮太子勢單力薄,袁家未必不能翻這個盤,讓第四代皇帝也是袁家人!
太後薨,袁家兩兄弟生嫌隙,袁家剛有頹勢,可光憑昭貴妃誕子而逝,這頹勢陡然止住,還有逆風而上之勢。
秦越在庭院中,聽着這一波又一波消息,目光冷銳如刃——
這牌局已經打到最後,張、袁、秦三家陷入膠着之勢,能上桌的每方勢力,出手就是王炸之牌,招招斃命、不留餘地!
在這亂局之中,她也如赤腳走鋼絲,一不留神,就堕入萬丈深淵、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