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祝萸等了一天也不見薛仰光來,隻等來了薛夫人帶來兩名丫鬟,一名生的豐腴嬌俏者,是為落蕊,一名身量亭長且文靜穩落者,是為沉香。祝萸心想不愧是商賈大戶,家中婢子也比其餘人家要生得标志許多。
“這段時日,你們倆且要好生服侍小姐,不得怠慢。”薛夫人吩咐完後,便與祝萸告辭了,說鄉下莊子月末收租,忙事不赢。
祝萸少不得一陣福身答謝,将薛夫人送至門口。
等薛夫人走後,祝萸轉過身來,看着這兩個丫鬟,她憂心長珏被羁押在官府還情況不明,剛比劃着手勢想要紙筆過來,那落蕊馬上便迎上來,将祝萸扶到椅子坐下,說道:“小姐且住着養傷,心裡不要有顧慮,若是想要什麼,隻管同我說。”
那邊安靜随侍的沉香則即刻心領神會,忙去取了筆墨紙硯過來。祝萸感激地比劃了一句謝謝,随後在紙上開始書寫。
落蕊立在一旁,隻覺得宣紙上的字如同鬼畫符,她是生在鄉下的丫頭,從未啟蒙肚裡無點墨,隻識得一個“薛”字。那邊沉香卻是懂了,答道:“二爺這會子應是在莊子上忙着呢,少不得要明日才能折返。”
原來是在問薛仰光的下落,落蕊撇了撇嘴,心想難怪夫人要她與沉香好生留意這江家小姐與二爺之間的動向,看來這江家小姐還惦記着當薛家二奶奶呢!
祝萸略思索片刻,随後又寫道:“勞煩幫我取一些印泥過來。”
沉香應是,随後出門去取。落蕊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話,索性也起了自己小心思,與祝萸道了聲有事要忙,便不知去哪偷閑了。
到了晚上,沉香服侍祝萸安歇,落蕊早已自己回屋睡了。祝萸心跟明鏡似的,但也未去跟落蕊計較。
沉香輕攏起祝萸的發,在銅鏡前用巾子瀝幹。祝萸望着鏡中的沉香,心裡不由想起陪伴她一道長大的小蓮,她不自覺地握緊了挂在脖子上貼身戴着的荷包,裡面是長珏用仙法渡化府中親眷,給她留下的玉珠…
沉香見祝萸若有所思,眉眼盡是稠濃的憂傷,輕聲安慰道:“小姐快别多想,我聽府裡老人說,經曆大難必有後福,小姐如今是後福無盡呢。”
祝萸回過神來,彎起了嘴角,她很喜歡沉香的性子,與玲珑一般,安靜從不多言,實則卻是溫暖細膩。于是,她心思一動,拿過紙筆寫道:“沉香年方幾何,是哪裡人?”
“奴婢今年二十了。是在漣州土生土長,父親原本是名鄉紳秀才,隻是後來父母雙亡,家中略無薄産,自己那時年幼也無旁的親戚可依,于是被人牙子賣與薛家作丫鬟。”
祝萸忘不了玲珑臨終前的呢喃,又覺沉香給她一種熟悉之感,所以試探問問,看是否為玲珑心心念念的故人,在聽到沉香與玲珑都是一般大,且在漣州土生土長後,便打消了心中的懷疑。
祝萸見她提及自己的過往身世是這般可憐,不禁感到悔歉,寫道:“對不住,提到你的傷心事了。”
沉香笑道:“小姐多心了。奴婢覺得,這人各有各的的命數,能免受颠沛有個落腳之地,安渡此生,已經很幸福了。我雖年幼便經曆了家破人亡,但幸得老爺夫人垂憐,其實也沒吃過什麼苦的。”
祝萸感傷沉香與自己同病相憐的身世,又敬賞于她的安然豁達,推及己身,不禁也為自己打起了氣:雖然前途未明,但活着就有希望。她,還有很多的事要去完成呢!
第二日一大早,便有官府來人,說是要問詢祝萸一些案情。
祝萸忙落下手中未吃完的乳羹,拿上昨天寫了許久的狀子,急急往堂屋趕去。
沉香、落蕊二人在祝萸前邊領路,落蕊卻忍不住嘴碎的本能,與一旁的沉香嘀嘀咕咕:“聽說老爺是為了報恩,才答應結親,這江小姐也是命大,阖家都遭了賊人迫害就她活了下來,還在那煙花教坊曆了趟劫,清白之身怕是也沒了,怨不得我們夫人瞧不上呢!”
沉香皺眉低聲斥道:“少說幾句。”
落蕊不服道:“這有何妨,早聽說這江小姐又啞又聾的,好賴她聽不見,咱們又不當她正面說,她又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