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洞，兩人攜手踏雪而行，季之将手蜷在霍炎寬大的手心，擡頭望天。

漆黑的夜空中，月亮散發着瑩潤柔和的光，地面的積雪更顯冷冽，寂靜的山谷中隻有腳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聲音。

霍炎感覺手心被人撓了一下，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季之：“怎麼了？”

季之很想翻白眼，到底是誰提出要看星星的？還真以為自己出來就是為了和他看星星？大冷天的誰跟你出來挨凍？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也不好直接說出來，不然顯得自己太想他：“我是想問，這麼冷的天我們倆就在這雪裡散步，偶爾擡頭看看星星嗎？”

霍炎拉過季之雙手，将它們攏在自己手心輕輕地搓了搓：“是冷了嗎？冷了我們就回去。”

季之抽回自己的手，背過身不去看他：“好啊！回去吧！”

說完就要往回走。

他就是想和霍炎單獨的待一會兒，想要親親他，結果霍炎還真的就帶着自己看星星！什麼都沒做！

氣死了！！！

聽着季之明顯生氣的語氣霍炎趕忙抓住他的手臂。

季之背對着霍炎，安靜地站着，心裡想着霍炎怎麼還不說話，倆人詭異的站姿和氛圍持續了一會兒，直到季之實在受不了這别扭的姿勢，直接轉身。

“你什麼意思？”季之聲音中帶着些怒意委屈，倔犟地擡起頭直視霍炎。

霍炎眸色暗沉，眼底有些看不清弄不明的情緒，不等季之看明白，霍炎長臂一攬，把人抱進懷裡，下巴放在季之脖頸間，少了平時的插科打诨，整個人顯得特别沉重。

季之一愣，很快又回過神來，回抱住霍炎。

沉默好一會兒，霍炎低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還沒跟你說過我的父母吧。”

不等季之回話，霍炎又自顧自地開口：“小時候，父母對我很好，别人有的我都有，别人沒有的我也有，那些年我很開心快樂。長輩的疼愛，富裕的家庭，同齡人的追捧，這些讓我自身優越感達到頂峰，甚至有點自負，年少輕狂這個詞就特别适合當時的我…”

霍炎沉默了一會兒，接着說道：“我以為我的人生會按部就班地走下去，18歲那年，我卻被告知不是我父母的孩子，他們真正的孩子被人調了包，我就是狸貓換太子裡的狸貓，我不相信這是真的，可他們拿出的親子鑒定讓我無話可說，然後，我搬出了那個我待了十幾年的家…”

季之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緊緊抱住霍炎，讓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低啞的嗓音繼續在耳邊響起：“我搬出去之後整個人都萎靡不振，沉浸在一些不好的情緒裡，又高考失利，所以那段時間我特别迷茫，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我的養父母找到了我，畢竟相處了十幾年，感情不是說收回就能收回的，他們不忍心看我繼續堕落下去，提出給我支付複讀的費用，讓我繼續讀書。我很開心，開心他們還在乎我，隻是我沒想到，我們最後的關系會變得面目全非。”

霍炎像是冷了一般，更用力地抱了抱季之，想把季之揉進骨血，用他的身體溫暖自己。

“我不想他們在我和親生兒子之間左右為難，我拒絕了他們的資助，我一邊兼職一邊學習，我以為隻要我勤奮有手就能養活自己，呼…”

霍炎呼出的氣息和寒冷的空氣碰撞，瞬間形成白霧，籠罩在霍炎眼前，又飛快消失。

“事實證明，我錯了，錯得離譜，我高估了自己在他們心裡的位置，也低估了人性。在拒絕他們的資助後，我發現我找不到任何工作，能找到的隻有那種薪資不高，又苦又累的工作，每份工作掙到的錢隻夠我不餓死。我變得自卑敏感，不再像從前的我，可人生就是這麼不順，我小心翼翼藏起來的自尊一次次被碾碎，太刻意了，刻意到我想忽視都不行。所以當我知道這些都是被我養父母親兒子安排好的，我心底除了了然和憤怒之外，隻有無法反抗的絕望和無力…”

等了許久也不見霍炎繼續開口，季之強忍着心底的酸痛，拍着霍炎的後背，小心翼翼的開口：“後來呢？”

霍炎沉默不語。

過了好一會兒季之才聽到他的輕描淡寫地說：“後來啊，我憑借着我的聰明才智擺脫了他們的戲弄，發家緻富奔小康，可以就是還沒來得及享受就來到這了。”

季之鼻子一酸，眼眶泛起淚光，他不知道霍炎經曆過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隻能緊緊地抱着他。

感受到季之擁抱的力度，霍炎的大手摸着季之的後腦勺，一下一下，隔着獸皮帽撫摸着。

夜深了，天氣太冷，不好在外多逗留，倆人安靜待了會兒就回了。

山洞口，霍炎放開牽着季之的手，敲了敲門，不一會兒季回過來開了門。

季之轉頭看了眼門口的霍炎，沒有動。

發現季之的視線，霍炎下意識朝他笑了笑：“快進去吧，夜深了，挺冷的。”

季之點點頭：“好，你快回去吧，要好好休息。”

兩人道完别，季回準備關門，霍炎突然開口：“新年快樂。”

季回一愣，關門的動作停頓了下來，擡頭看了眼霍炎：“你也是，新年快樂。”

……

冬去春來，天氣漸暖，覆蓋在地皮上的白雪早已成了新芽的養分融入其中，山谷中熱鬧非凡，不僅僅是冬季沒有人員傷亡，因為食物充足，每個人都看上去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