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人出門前,三木在擺碗筷。
飯菜是新鮮出爐的,有點燙,燙得他手指尖針紮般的痛。
緊瞪着一雙滾圓的大眼,他滿臉猙獰,痛呼一聲,雙手趕忙捏着耳垂,舒緩痛意。
等觸感散了點,這才有些不好意思,擡起眼睑,小心地偷瞄一眼鹿人。
鹿人低着頭,右耳貼着手機,神情溫柔,是在笑。
他的心莫名慌了一拍。
人某些時候,對一些即将發生的事,總會有所感應。
心底已經陡然破開一個大洞,搖晃洶湧的郁氣偷偷湧到那邊,抓住空隙,張牙舞爪地漏出去。
事情已然将要撥開雲霧,人呐,還是執迷不悟。
還是自我逃避地,又自己撿起一張髒不拉幾的黑破布,死死地将那破洞蓋住,自我蒙蔽式地大事化了。
沒事,隻是尋常的笑罷了。
一個勁地忽略對面人的情不由己。
痛意漸淡,成麻木。突然間變得無事可做。他愣愣地僵在那裡,也不知幹什麼。菜碟子因先前着急的動作擺得有些淩亂,他卻沒敢上前擺正。
剛太燙了,燙得痛過一次,他有些怕,有些累,已經不想再嘗試第二次了。
那個電話沒打多久,對面似乎已經切斷通話,三木看着鹿人微微埋怨的撅噘嘴,一如最初的從前。
他愛這個人愛太久了,久得他都忘了,原來他對她,通透得這麼厲害。
他看着他緩過神來,向他看過來。
三木覺得自己該笑,一如既往地該粉飾太平,眉眼喜笑顔開地哄他吃完飯,再過去。
但最終還是沒有。
他有些倦,一整天匆匆忙忙地,又是外出掃貨,又是回酒店下廚。
第一次對他冷下臉來,他看着他,等他開口。
鹿人的臉色是一貫慘白,神态卻染上喜意,順帶的血色泛上來,沖淡了那種病态的豔麗。
他看着他,眼斬釘截鐵。
分明什麼都沒說,他還是看懂了。
他此刻,才算真正開心了吧。
三木無力地緩緩坐下沙發,控制着全身力氣,有氣無力地看着他,面無表情。說:
“你要走?”
鹿人慢慢反應過來,收斂住笑,看着他,點點頭。
“對不起,我要走。”
兩人分明什麼都沒說開,但這麼多年的糾纏,彼此間,該了解的,差不多都了解了。
酒店一片寂靜。有人心急,有人無力。
受不住這種難堪,三木喘了口氣,面色有些白,那雙澄澈明亮的大眼此時半垂下去。他繼續說:“你走吧,以後……”
又喘了口氣,他極力控制語氣,卻還是忍不住洩露幾聲啜泣,聲音有些走樣,
“以後就不要回來找我了。”
話音剛落,酒店又恢複寂靜。
半晌,空氣被一步步腳步聲打斷流速。此時房間裡厚重的窗簾已經被拉起,是他今早特意拉起來的。
陽光灑進來,細小的浮塵緩慢地飄蕩在空中,泛起金色來。空氣流速造成的晃動讓那些浮塵驚慌失措地改動節奏,胡亂飛散開來。
鹿人他離開了酒店。
雙唇顫抖着,白色透明的液體直直墜下。三木有些累,無力的往後仰去。
也許是宮爾的緣故,他變得不再那麼愛他了。
他想。
如果再給三木一個機會,讓他追出去,他會不會去追?
幾個月後的一天,蜷縮在宮爾懷裡,三米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想着想着,止不住的淚斷了線般往下直淌。
身邊的人驚慌失措地捧起他的臉,關切地看着他,似乎在詢問他怎麼回事。
他的耳在那個時刻突然失聰,眼也被淚花了,看不清旁人的面孔。
所有的一切全部模糊起來,身邊的一切全都遠去,獨留他停在那一片悲恸當中。
三木嘴裡張着,卻叫不出聲來,啞着嗓子,沉默地演着生活的啞劇。
鹿人啊,鹿人,終究成了我的過路人。
鹿人番外
刀,血,鍋
那天,家裡一整天都有一股肉香味。
從此,再也沒人能分開我們了。包括你,李想。
他總是這樣,一點都不在意我的感受。
我叫鹿人,今年25歲。畢業沒多久,是個愛豆。
……
不,其實我是個演員。
我拍了一場戲,戲裡有個男豬腳,他很愛我。
我不喜歡他。
我不僅不喜歡他,相反的,我很厭惡他。
我讨厭他接近我,每每他一湊近,我便渾身僵硬,如芒在背,恨不得立馬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