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周遭陷入寂靜。
買賣者的瞳孔驚恐放大,它再也沒能發出帶有嘲諷意味的尖銳聲音,飽含恐懼的嘶啞尖叫是它最後的話語。
手中的重量陡然間消失,綠伏子落眼睜睜看着買賣者化作一縷塵煙,徒留手中緊攥的布料随風飄搖。
徹骨的寒風卷起飄雪,綠伏子落仰頭靜靜注視巨大的深淵,呼出一口霧氣。
下雪了。
被冰雪覆蓋的土地堅硬濕冷,槐的指甲尖銳,可綠伏子落的指甲新生還不足以狩獵,直到天光大亮,她才堪堪挖出一個半米高的深坑。
久違的,天光明亮的厲害,綠伏子落眯起眼睛癱坐在地,血淋淋的指尖溢出絲絲縷縷的絨絲,交纏着編織成新的血肉,挖到最後,手指已經不出血了。
這具身體有一半不是血肉,絨絲修補的身體更加蒼白結實,綠伏子落能感受到體内細細密密的蠕動,不免歎息。
趁着雪下的不太猛,綠伏子落埋葬了譚談,或許這場風雪就是為她而下的,等她入土為安,雪已經逐漸有變成暴風雪的勢頭。
綠伏子落帶着竹簍回到駐紮地,她去找了春。
“譚談我埋了。”綠伏子落說。
春懶散擡了一下眼皮,有氣無力道:“哦。”
綠伏子落的目光劃過她新生的皮膚,不自覺摩擦自己剛生長出的指尖血肉,她的目光太過直白,很快引起了春的注意。
“還有什麼事兒嗎?”春不耐的問道。
“你不要讓植物再修補你的身體了。”綠伏子落眉頭蹙起,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說,隻是心裡有道聲音告訴她春一定會出事。
“天災日的植物全部進入異常狀态,你被代替的越多,被影響的也就越厲害。”
春按壓太陽穴的手頓住,目光不善,她語氣染上了幾分戾氣,道:“你知道我異能等級幾級嗎?小姑娘。”
綠伏子落搖了搖頭,一些模糊的概念從靈魂深處浮現,可能是失憶前的記憶,但她看的不清晰,隻能搖頭。
“我已經三級了,意味着我至少吃了幾千顆喪屍晶核,我費盡心力提升異能逐漸變得越來越強大,你覺得我會被植物影響?”
綠伏子落不知該怎麼說,幹巴巴道:“生命樹。”
“什麼?”春煩躁問。
“異能不是恩賜。”綠伏子落恍惚了一瞬,她看到無盡的風雪之中屹立着一顆藤蔓交織的植物,鼎立于天地之間,成為天與地的唯一橋梁。
綠伏子落幽深的翡翠色瞳孔亮的吓人,她如上天的預言者,警告道:“你會被吃掉的。”
春的怒氣來得快去的也快,觸及綠伏子落的視線時滿腔的怒火瞬間熄滅,一股異樣的感覺在心底升起,她對女孩産生了名為恐懼的情緒。
不是因為她的話語,更不是因為她弱小到幾乎一拳就可以打飛的身軀,而是那雙不同尋常的眼眸,是璀璨生命的奇迹,又似晦暗噬人的深淵。
她有預感,女孩的話是正确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春别過頭去揮了揮手,“要吃飯了,你先出去吧……你要一直拎着那個簍子嗎?”
綠伏子落颠了颠手中的簍子,說:“這個是食物。”
春挑眉,“你又是個什麼怪物?”
綠伏子落搖頭,不願意回答,抱着簍子離開。
身後,春的目光深沉,綠伏子落感受着非人類般的冰冷視線,心中沉重。
她沒選擇與吃飯的人群會合,而是獨自回到一開始所在的别墅,安安靜靜待着,她要做的事情有些驚悚,不适合被人看到,而這棟被衆人列為鬼屋的别墅是最好的地點。
倘若房間裡有第二個人,一定會被這詭異的一幕吓到,少女的身軀有一半化作雪白的絨絲,柔軟的潔白的,宛若蜘蛛吐出來的絲一般帶着些奇妙的光澤,它們蜂擁撲向地面的竹簍,不過片刻吞噬殆盡。
槐是個生存力極強的生物,什麼都吃,雖然在人類口中被叫做食屍鬼,可是它們吃的卻是自己的同類,之所以會撿走屍體,隻不過是利用人類屍體去誘惑其他怪物。
而有一部分槐天生适合當族群的領隊者,它們的食物更加廣泛,甚至連詭異也可以吞噬。
這些知識是睡覺時靈魂深處浮現的,綠伏子落隐隐約約覺得有誰在不停地向自己輸送知識,可是無論她怎麼捕捉,那道氣息都仿佛隻是她的錯覺,隻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