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雲霄在一旁靜靜的地站着,像之前無數個夜晚一樣,周身的疲憊在此刻悉數退去。
青竹備好水從耳房裡出來,見到床頭的樓雲霄吃了一驚,但并沒有太意外,她暗暗的想,外間的被褥怕是過幾天就用不着了。
青竹偷偷抿了嘴笑,她低聲和樓雲霄告退後,像平日裡那樣關了門出屋。
樓雲霄支着耳朵在耳房裡洗漱,突然聽到床上傳來輕微的翻滾聲,他心道不好。
匆匆擦完手腳,樓雲霄穿上鞋子進了内室,低頭一看,她身上的錦被果然被掀開,整個後背都露在外面,腿還搭在掀開了的被子上。
樓雲霄搖頭淺笑,眉目間有說不出的溫柔。睡相這樣不好,若沒人看着,一個冬天也不知道會染上風寒多少回。
樓雲霄彎腰,輕輕将她的身子扳正,将被子掖好,蹲在床畔靜靜地看她。
五年前她将他救下,他第一次知道何為一見傾心,也是第一次幻象長大後要成親。
陰差陽錯分開五年,他經曆了許多事,見過了無數人,卻一直清楚長在他心上的人,惟有一人而已。
蘭雨薇不知夢到了什麼,又開始翻身,隻不過這一次她不是用背對着他。
近在咫尺,呼吸相聞。
樓雲霄心頭一蕩,擡起手想要撫上那朝思暮想的芙蓉面,又怕握久了劍的手指粗粝不堪刺着她。他将手擡高了些,隔着空氣,對着她的五官一筆一畫地認真描摹,仿若對着稀世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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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用了早膳後,王妃捧着一杯茶,坐在炕桌上看葉嬷嬷納鞋底,和她說着閑話。
葉嬷嬷見王妃臉上今日心情格外好,忍不住再說幾句讨巧的話:“世子爺真不錯,就算是成了親,也還惦記着每日來給您和王爺請安。”
王妃不以為然:“他不過是日日來确定我有沒有因王爺的病情胡思亂想。”話雖這樣說,眉目間難掩安慰之色:“也算他還有良心,沒有娶了媳婦忘了爹娘。”
葉嬷嬷笑:“尋找神醫一事有了進展,您也算是苦盡甘來了,等王爺醒了,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王妃心情愉悅,捧着茶杯抿了一口。回味了一會,她突然歎了口氣。
葉嬷嬷微笑着看着她:“這好好的,怎麼突然又歎起氣來了?”
王妃将茶杯放在炕桌上:“原先呢,我主要擔心王爺的病,以及霄兒與柔兒這兩個孩子的親事。本來我尋思着以霄兒那冷冰冰的性子,怕是就算有姑娘看中他,他也不會和人家相處。好不容易有個柔兒愛慕着他也願意包容他,又是個知根知底的,我還想着撮合一把他們倆,這樣我也可以省心。卻不料他這悶葫蘆不聲不響的看中了蘭氏,還寶貝的跟什麼似的。”
“您現在不是對世子妃也挺滿意的嗎?您看世子與世子妃現在感情多好”
“我算是早就明白了,我滿不滿意壓根沒用,不過這兩人現在好歹像是正常的夫妻了。”
“可不是,我可聽說了,世子妃這兩天都主動去了澹明堂,特意去給世子上藥呢。”
“霄兒跟他爹一樣,嘴笨不會說,在一旁掏心掏肺,蘭氏卻跟看不見,我都替他不值。好在這兩天看着不錯,有點像新婚夫妻的樣子了,他這邊我也就不用操心了。現在我隻擔心柔兒的親事。”
葉嬷嬷沒有說話,靜待下文。
王妃果然繼續說了起來:“柔兒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小小年紀父母雙亡,還攤上了偏心的祖母和隻知索取的伯叔。之前若不是讓你親自去看了她一趟,也不知道她這幾年在老家替父母守孝期間吃盡了家裡人給的暗虧。”
葉嬷嬷唏噓:“誰知道林家是那樣的人家呢?林将軍因為是庶出不受寵,後來在戰場上拼命為家族帶來了功勳,卻依舊改變不了被輕視的命運。林将軍在時,那林老夫人表現得多好,等林将軍一走,她竟然暗地裡苛待孤兒寡母。”
“我那妹妹也是不争氣,就算是為了女兒,她也該好好的活下去。卻不想她這一輩子困在一個情字裡,林将軍一去,她便将自己磋磨死了,将所有的艱辛都留給了唯一的女兒。”
“林夫人已經過故去,您就别再說這種話了。”
“唉,不說了。”王妃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以柔兒現在的情況,雖說擁有皇上親封的縣主名号,卻沒有母家庇護,門弟高的人心往來複雜擔心她過得太辛苦,門檻太低又不知道人家圖的是什麼,這女子成親相當于第二次投胎,難啊。”
“您這邊若是直接給表姑娘說親,林家那邊有意見怎麼辦?”
“他們敢有意見!”王妃一向柔和的眸子中射出精光,“那一大家子還在為妹夫留下的那點東西争的頭破血流,他們哪來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