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沒有人會喜歡終年覆雪的地方,從前的久姚一直這麼認為。
可這次回到岷山,她卻發覺自己變了太多。她開始主動告誡自己不要去想人世間的事,把自己沉浸在白皚皚的山色裡,仿佛一顆心就能變的和這裡一樣簡單、幹淨,單調的隻剩下一片白色。
久姚喜歡上虞期家裡的那一圈廊庑。
廊庑是木闆鋪成的,每當她走過,吱呀呀的聲音都能讓她遠離塵世的喧嚣。她體會着質樸的感覺,坐于木闆,雙手扒在廊庑下的座椅上,癡癡然望着飄落的浩雪似一首無聲的平調,多麼的安靜,阻隔了一切人世的紛紛擾擾。
雙肩上忽而被罩了件暖和的狐裘,久姚轉眸瞧着虞期,訝然道:“我怎麼沒聽見你靠近的聲音。”
“你看的太入神了,都忘了冷麼?”
“冷也好,能讓人清醒些。”
虞期淺笑:“到我這裡,就不必想那些令你不快的事情。在山裡度日得久了會弄不清歲月的流逝,隻知道黑夜和白天不斷交替,也樂得清閑。”
久姚臻首微低,道:“我也試着不去想人世間的事,可那些念頭無孔不入,總是在我稍有松懈的時候一下子全都湧進腦海裡。我給我的家園、我的親人和朋友帶去了太多痛苦,當我在這裡悠然看雪的時候,他們卻可能在以淚洗面、在借酒澆愁。如果一切都可以重來,我定不會做同樣的選擇了。”
虞期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稍縱即逝,半晌道:“其實,岷山裡有許多不錯的地方,與其你在這裡被憂思困擾,不如我帶你多見識岷山。”
久姚抱以感激的一笑:“謝謝。”
“你無需客氣,岷山鮮少來客人,從我的角度出發,倒是希望你能多住一段時間。快中午了,你也餓了,等我去做些吃的吧。”
“嗯。”
下午的時候,正看雪看得入神的久姚,懷裡忽然多出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她詫然的瞧着在她胸口亂拱的小狐狸,呆了片刻,仰臉和抱着一隻兔子的虞期視線交接。
“給你帶了兩隻小東西解悶,我記得,你說過喜歡毛茸茸的東西。”
久姚露出驚喜的笑,把懷裡的小狐狸抱起來。
這是隻毛皮柔軟又順滑的白狐,四隻爪子上都沾了雪,動作可愛的揮來揮去。久姚心中的愛意一下子就泛濫了,撫着狐狸愛不釋手。
“這個也給你。”虞期把兔子送進久姚懷中。這是雪山裡常見的雪兔,通體雪白,隻除了耳朵尖是黑色。兩團毛茸茸的東西潔白無瑕、暖暖的、在久姚懷裡亂動逗她開心。
“它們真可愛。”久姚由衷笑說。
虞期在她身旁坐下,道:“它們看樣子也很喜歡你。”
久姚笑意變濃,卻忽的意識到一個問題:“岷山君,你怎麼把兔子和狐狸拼到一起了,狐狸不是會吃了兔子嗎?”
“它們都是岷山裡的妖靈,比你年紀大多了,已經修出了人形。”
“人……人形?”
“是我讓它們變回原型來逗你開心的,你不用想它們的人形是什麼模樣,放心,都是女子。”
久姚臉一紅,莺聲道:“讓你費心了。”
“無妨,反正我也無事可做。”
這時那狐狸嘻嘻的笑起來,起先把久姚吓了一跳。狐狸的聲音是豆蔻女孩的聲音,賊溜溜的目光戲谑似的在虞期臉上掃來掃去,說道:“上次帝女娘娘來岷山做客,山君對人家愛答不理的,怎麼這次換了個客人就态度變了這麼多?”
虞期道:“是帝女話太多,擾我清淨。”
“可我怎麼覺得這兩天山君你的話比帝女娘娘多得多呢。”
虞期玉容美好,瞳眸淡漠,一笑道:“你沒察覺到自己很無聊?”
“我哪裡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