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增裕笑容淡淡的,他跟兄長的審美不很一樣,他更喜歡身材豐腴、性情單純的女人,兄長卻完全相反,娶的這個嫂子自進門起,就身材都長心眼裡去了。
他不喜歡跟肚子裡彎彎繞繞太多的人打交道,累。而且他的長篇大論通常并不會跟家裡女人說起。
聽到周鎖瓶的話,祁增裕就笑了笑,随口說了句:“用就說話。”竟是惜字如金。
周鎖瓶:“明兒是利豐集,你要有空,送我們到集上吧。”
“行啊,反正我也沒事,拉着他們幾個孩子一起去呗。”祁增裕說完,幾個孩子就歡呼起來,便是一直都比較矜持的祁婉也笑了起來,顯然對這個建議非常贊同。
祁七暗暗搖頭,卻沒去打擾祁增裕的興緻。他如今雖說奔四,卻還沒四十,正是意氣風發的歲數,有點好東西喜歡拿出來顯擺顯擺,是人之常情。她瞥了眼周鎖瓶,大娘一向聰明,多年來隻怕早看穿父親的脾性了,不然也不會看見人家的新鮮玩意兒就先琢磨自家能怎樣使用。
在門口就新車的事多了會兒話,祁增裕将車開進院子裡。這個動作費了他不少力氣,大門裡面,是門洞,而正對着大門,是廂房的牆壁,是以一進門就需得朝左側拐彎,門洞的面積不算很大,不是很能施展開,磨蹭了半天才進去,到了裡面,又有影壁阻擋,最後就隻把車停在了影壁前頭。
祁增裕下了車,在門洞裡走來走去測量一會兒,說道:“回頭還是得把這面牆拆了,把廂房打通放車。”
半晌進了屋,看見祁七正在燒水燙排骨,往屋裡瞅了眼:“你媽呢?”
“學校開會,沒回來。”
“開會?”
“就是打麻将。”
祁增裕呵呵笑,“你媽打麻将也是厲害,我都快可以帶她去澳門玩一把了。聽說那邊的賭場日進鬥金的,瘦着進胖着出,什麼人都可以賺錢。你媽那個能耐,去混個賭神都沒問題了。來我弄吧,你最近複習的怎麼樣啊?”
“複習什麼?”
“考試啊。”
“還行。”
祁增裕在口袋裡掏了掏,摸出張東西給她:“市裡邊正好有個新辦的私立學校招生,可以住宿,我給你報了個名,到時候你去市裡上學,比家裡這邊的初中肯定好。”
祁七擦了擦手接過來,看到準考證,并不怎麼驚訝。準考證不是完全打印的,右上角貼着她的一寸照片,考生姓名和考試時間是手寫的,7月12号,是寫得龍飛鳳舞的教師體。她默默算一算,隻有十來天時間了。
這張準考證,算是祁增裕對上回事件的回應。
祁七收好,認真地道謝:“爸爸,謝謝你幫我折騰上學的事。其實能去市裡我覺得更好,不用看我大伯臉色,還能有更好的學校,我一定會考上大學的。”
祁增裕更料想不到從小說不出軟話的閨女居然會跟自己道謝,他眼睛一熱,又不想被看出來,就摸了摸祁七的頭感慨:“七七長大了啊。”竟說不出多餘的話了。
祁七皺着眉躲開了,看她不情不願的樣子,祁增裕剛才的不虞一下子消失個無蹤,哈哈笑了起來。祁七瞪了他一眼,把鍋鏟扔到鍋裡:“剩下的你來吧。”轉身回了自己屋,路過客廳,看見祁連在那,就跟他說了句,“我要複習了,今天爸爸炖排骨。”
祁連聽到這個話愣了下,趕緊追進去:“爸爸炖的不好吃。”
“可我要複習。”祁七抖了抖手上的準考證,“馬上考試了。”
“爸爸炖的不好吃。”
“你可以去跟他說讓他紅燒排骨啊。”
“他不會。”
祁七從作業本上扯了張紙下來,細細地寫上紅燒排骨的步驟,寫完了,拿給祁連:“這樣爸爸就會了。”
祁連拿着那張紙,看了一會兒,出去找祁增裕,半晌沒再回來,看樣子是在那邊監視做飯的步驟了。祁七側耳聽了一會兒,猶聽見祁增裕跟祁連講他在外頭的見聞,那些話一套一套的,八分裡攙着九分的假,也不知道是打哪來得。她微微搖頭,又覺得可以放心,祁連能跟祁增裕說說話最好,雖然不大可能說到心事,但增進一下感情,讓祁增裕注意到兒子的異樣,也是好的。
然而她沒安靜個幾分鐘,祁連就跑了過來:“你這裡寫了适量,适量是多少?”
沒一會兒,又問:“放紅糖還是白糖?”
再過一會兒:“開鍋是什麼意思,冒大泡還是剛冒泡?”
祁七忍無可忍:“你什麼時候這麼啰嗦了?”将他罵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