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剛才聽小鳳說，晨旭也在暑假的時候補習功課呢。”

“晨旭？”祁增仁笑了笑，雖然沒多說什麼，但那個笑容似乎就帶着幾分别樣，“讓小婉幾個過去看看她們老姑吧。讓她們叫上七七一起。”

“叫上七七？”

“再也沒有這麼近的關系了，别疏遠了。”

周鎖瓶有些不明所以：“我剛才跟媽說了花開那個弟弟跟七七的事……”

祁增仁看了她一眼：“這事兒我不知道。”

周鎖瓶一愣：“是，我糊塗了，這種事說給你聽幹什麼。行了，我打發她們去東院，那邊屋子很久沒住人了，不行就讓小鳳到咱家來住。”

*

老太太将周鎖瓶跟她說的話原封不動轉述給了祁鳳君，祁鳳君聽了就很不贊同：“那你還想跑到我二哥家門口去罵人？”

“怎麼罵不得？我還得讓她爸爸好好管管孩子呢，都被教成什麼樣了，多丢人！”

“媽，你怎麼越說越來勁了。七七才十二歲，周歲十一，根本都不懂那種事。我大嫂就是個渾人，她的話你也信。”

“那為啥人家無緣無故給一箱子書？”

祁鳳君自覺說不通，老人家的思想理解不了這件事，她索性閉嘴不說話了。

老太太并不是隻這一樁事生氣，她這些氣是這些天攢的，這樁事不過就是個宣洩口，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于是，當幾個小輩進門的時候，祁鳳君和顔悅色地分了些吃食與他們，幾個人分别道了謝，老太太卻越看祁七那張臉越不滿意，胸腹間鼓鼓囊囊的，非得宣洩出來才算個完。

“大姑娘就有個大姑娘的樣子，瞧瞧你穿的那是什麼衣服？”

怎麼了啊？祁七看了看身上，很簡單的裙子啊，就是原本有點寬肥，她自己改了改，在腰間加了根帶子，這樣就顯出腰身來了。即便如此，依然就是很普通一件衣服呀，多餘的裝飾都沒有。

祁鳳君見自己老娘發作了，頭疼不止，但她也不想管。二哥家這個侄女，她自小就不喜。

“真是有什麼娘就有什麼女。回去叫你媽給你改了。”

祁七氣笑了，如果是以前，她就覺得反駁幾句就是忤逆了，現在卻不同，如若不反駁，她隻會讓人覺得軟弱。

“奶奶，我就穿件衣服，你覺得不好看我換了就是了，怎麼還扯到我媽身上去了？”

“臭丫頭還敢出聲了？真是讓你媽給你慣壞了，一點規矩也沒有。”老太太喊起來，拍着炕沿，“我是老喽，你們爺爺還沒死，小孩兒都敢騎到我頭上來撒尿，我活着還有什麼用！”

祁婉幾個小孩直接看呆了。

祁婉小的時候，兩個弟弟還沒出生，奶奶就是這樣動辄打罵的，她曾目睹過奶奶罵姑姑的情景，那時候她很小，也不過兩歲左右，大人都說兩歲的小孩子還不記事，可她對奶奶的每個細處的動作都記得格外清楚。

也格外害怕。

她忍不住瑟縮了下。

祁靈雨與她不同，她身體也微微有點顫抖，不過她是興奮的。臉上帶出擔憂的表情，眼睛裡卻閃着光彩，等着二姐發脾氣跟奶奶吵架。

祁七驚訝地看着奶奶，轉頭跟老姑說：“老姑，奶奶為什麼這麼生氣？”

老太太更是氣到不行，從炕上下來，作勢就要打祁七。祁七躲開了，老太太追過來，反手又是一下，屋子裡人太多，如果非要加個武俠戲，實在顯得很逼仄，祁七隻好随手擋了下，随後跳過門檻，跑到竈間屋去了。

“哎喲我這老太婆這張老臉不用要了，孫女都敢打我了，我還活着做什麼？”老太太直接坐在地上，背靠着土炕，就哭了起來。

祁七額頭騰騰地彈了幾下，她也是個老人了，還是知名教育學者，這麼些年，交往的都是擅長面子工程的人，已經很久沒見過這樣動辄撒潑打滾的了。如果這是個街頭的潑皮無賴，她不理會就是。可這個人是她奶奶，她還生活在農村這樣的環境，爸爸是個孝子……

吸了口氣，祁七擡眼望向窗外的太陽，眼睛立即被刺痛，很快落下淚來。她可以控制着節奏，一開始是嗚嗚嗚地小聲啜泣，忍不住了，哇得哭出了聲。

她還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身體好，肺活量大，這一哭，就完全将奶奶的聲音蓋住了。二人演奏出了農家特别交響樂。

“媽，您别哭了。”祁鳳君那邊勸過，又訓斥祁七，“七七，你跟着湊什麼亂，跟你奶奶道個歉！”

“嗚嗚，我為什麼要道歉，我都沒說什麼，我奶奶就要打我，沒打着就說我敢打奶奶。我怎麼敢打奶奶了？老姑你就在旁邊了，還有大姐跟靈雨都在，你們倒是說，我打奶奶哪了？”祁七餘光看了看外面，裝出害怕的樣子，慢慢挪到了門邊，這樣聲音可以傳得遠一些。

“奶奶，你想罵我就罵吧，我是你孫女，你罵我合該。可是你為什麼要連我媽一起罵？我懂，你就是看我媽不順眼，也看不上我。我老姑回來了，我很久沒見到老姑，就過來看看，你要是不想看見我，把我轟出去就行。為什麼要打我？”

老太太這會兒是真要氣炸了。這村子裡，還沒哪個能罵的過她，今天居然被個小輩比下去了。

祁鳳君斥道：“行了！少說兩句。” 看着祁七，幾乎快不掩飾那種厭惡了。

老家的女人八卦，孩子沒教養，真令人讨厭。

祁鳳君轉頭又去勸慰母親，這一回來就攤上這種事，她是真覺得厭煩。可誰叫這是她媽呢，而這是她家呢。她一邊勸慰，一邊低聲說道：“媽，七七可不是我三姐。”

老太太冷哼，到底沒多說什麼。她現在也冷靜下來了，她那個兒子可是護短的，可是這護着閨女還是護着媽，還得看是什麼事，看是什麼人證。

祁七擦了擦眼淚，依然不停地抽咽。

祁鳳君倒是意外這丫頭居然沒跑走，若是往日有這種事，她早就跑回家去了，哪能還站在這裡。

她也不管那些，趕緊從包裡取出幾個小袋子來：“我看見唐山那邊的小姑娘都用這個裝東西，給你們姐兒幾個一人買了一個，将來出門，就這樣挂在胳膊上，多好看。”

不由分說一人一個，先将幾個小孩打發了。

祁七拿着袋子看了眼，玫瑰金色的，顔色倒是挺潮流，裝個小物件也沒有問題。

然而，祁鳳君還沒來得及打發她們，院子裡就有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