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七歲高中畢業,在村裡的小學當老師。你知道的,那會兒老師少,上學也不跟現在一樣普及。我們班大半學生歲數都比我大。其實大家也都會個三拳兩腳的,但誰讓我是老師呢,就一緻推舉我當民兵隊長……”
王慧敏79年畢業,接着進了學校,因為成長環境好,她幾乎是沒怎麼吃過苦的。被推舉為民兵隊長,其實也不是戰争年月了,根本就不算個什麼事兒。
當時的民兵隊長,還有配槍的許可。王慧敏穿着用大哥舊軍裝改的衣服,背着杆槍,就覺得自己特别有氣勢。
她也最喜歡這樣出去巡邏了。說是巡邏,不過是個好聽的詞,其實不過是幾個人找借口不上工四處溜達閑逛。
閑逛着時,她還特别愛演,總是要模仿電影裡的戰士,突然大喊:“敵襲——卧倒!”
小夥伴都是同年齡的中二少年,有的大一點持重一些,但漂亮小姑娘這樣活潑,也都不會說些什麼,反而樂呵呵地看着。
于是有一次,王慧敏終于看到遠處的路上來了個人,那個人走路時急匆匆的,卻偶爾還要停下來,東張西望一番,似乎還能聽見他隐隐約約嘀咕什麼。王慧敏以她經驗豐富的偵察經曆來看,這個人絕對不正常。于是,她真的卧倒,藏在一個墳堆後面,認真地往那邊盯。藏着藏着,還拍了拍墳堆,加了把土,輕聲說:“二爺爺,借你家房子用一下哈,你晚上可别托夢吓我。”
等觀察了一會兒,她越發覺得這人有問題,沒準是來踩點的,興許還有可能是個特務。年少的王慧敏雖然讀了幾天書,但對國内形勢并不十分了解,她的很多猜測都是基于電影故事情節的發展趨向。
于是,她在對方再次停下來自言自語時,沖出去将他制服了。
王慧敏遙思着她的少女時光。
那件事最終證實是個烏龍,那個被她捉回去的人,是鄰居大嫂的弟弟。她當時很羞恥地跑回了家,幸好在土裡窩久了,臉上土不嗆嗆的,又一直保持着押送犯人的姿勢,祁增裕根本沒記住她長個什麼樣。
她當時很不服氣,憑什麼你家親戚就不能是個壞蛋了?探親順便踩點,不就是他們的手段嗎?
她想給對方點教訓,就很關注他。跑到鄰居家旁敲側擊,得知他居然是真正的軍人,這次是回鄉探親,她的感覺就有點古怪了。
下次再見時,他一身軍裝,身姿挺拔,她直接躲着沒敢出現。
“你怎麼不說了?”祁增裕奇怪她突然停了下來。
王慧敏低着頭,怎麼說,說先冤枉你一頓,然後又瞧上你了?
她不說話,旁邊突然有個吱聲的:“哦我聽姥姥說過,媽以前是民兵隊長,還抓過壞人呢。”
倆人一扭頭,看見閨女兒子正站在車外,窗戶開着,他們也不知道聽了多久了。王慧敏臉騰得紅了,這下那點老曆史可都被知道了。
可她的曆史,到底有幾分是不對的?
這麼想,又覺得委屈,突然就掉了眼淚:“你們爸爸喜歡溫柔的,他這是嫌棄我了?”
“胡說個什麼?我幾時嫌棄你了?”祁增裕聲量提高。
“你沒有?你還騙我呢,自從知道我練過武術,你都不敢看我了。”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了起來。
祁七扶額,這個事兒,可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了。
其實她也有點懷疑人生了,媽媽給她的印象,就是溫柔溫柔再溫柔,連殺雞都不敢動手的普通女人。
怎麼就能跟掰挂面一樣,以寡敵衆打壞了那麼好幾個小混混呢?
此後數日,祁七家就陷入了詭異的氛圍當中,祁增裕早出晚歸,連飯點也會錯過,王慧敏也不去打麻将了,就在家裡織毛衣,挨個将幾個人的毛衣都織了。至于其他些許小事,此處暫且不表,隻說祈七每日把自己關在屋裡,終于在一個午後将書抄完了,騎上車就去了郵局。
郵件将在利豐鎮呆上一兩天,等市裡的車來了,才算是真正的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