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祁七被小花一屁股坐醒了,她把貓從臉上撥開,這家夥根本沒有睡意,淡定地舔自己的爪子。倒是祈七,在迷糊了一會兒之後,猛然被隔着一個廳那邊的動靜驚得清醒了。那聲音似啜泣又似幽怨,細碎的,令人不是很明白,就能立刻臉紅耳赤,就好像是炎炎夏日兜頭的一桶水,隻是裡面沒加冰,反而加了不少酒精,一點,就能着了。
真是難以描述的盛夏之夜。
祁七趕緊躺下來,想了想,把電風扇打開,巨大的扇葉帶動出不小的風,還有機器轉動的嗡嗡聲,她側耳聽了聽,比較滿意,于是把薄被拉過來蓋在身上,心想着,這就是所謂的床頭吵架床尾合吧。
小花擦好了臉,短茸毛被吹得飛起,它很不喜歡,喵嗚了一聲,踩着祈七的胸部到了床另一邊,踩了踩一個閑置的枕頭,趴下了。
祈七試圖戳戳它,被一巴掌拍開。
祈七悶笑。
*
葉臨冬送書事件,終于還是發酵了。
祁鳳君去小賣部買菜,跟人寒暄幾句,就被偷偷摸摸拽着嘀咕,她聽見是祈七的閑話,就繃着臉:“嫂子,這是誰眼紅我們呀,我們七七可不是你說的那種孩子,她那心思都在學習上呢,前幾天考了莫庭的第二名,咱村裡哪找這麼争氣的孩子去?”
說閑話的嫂子趕緊道歉,她假意回了幾句,拎着東西回家去,到了家,臉就沉下來,恰好看見周鎖瓶又拿了一堆豆角來閑聊天,她都懶得打招呼,把東西放到屋裡去,等人走了才露面。
她忍着怒氣問:“媽,要是七七名聲不好,外頭人是會說七七沒長好,還是笑話我二哥?”
“你這是啥意思?”老太太瞪眼,“她個死丫頭還能帶累我兒子的名聲?”
“媽,你一向都挺明白的,怎麼這回這麼糊塗?”祁鳳君道,“不是她能帶累誰,是咱們一家子都是一體的。要是七七壞了,人家會說她小孩子不懂事,還是說我二哥不會教孩子,又或者扯到我們姐幾個身上,興許連你都能捎帶上說兩句。”這樣淺顯的道理,她母親怎麼可能不懂,平日對祁七幾個小輩,雖然不會噓寒問暖,但也不會苛刻,就是怕有人閑話。
她眸子沉了沉。她這個大嫂子,可真會攪事。
周鎖瓶這幾天倒是挺高興的,村子裡有許多事,根本都不用她刻意。她隻消在婆婆那說一兩句,老人家難免忍不住出去抱怨。她婆婆喜歡玩長牌,固定的一個牌場裡有個大爺,愛養鳥,養的喜鵲愛偷食,他自己也比一般婦人還要長舌,隻消随意一兩句,就可以傳遍整個村子。她剛剛跟人聊天,還裝作驚訝的樣子,為祁七辯解了幾句。
一向謠言這樣的東西,都是自家人最後知道。還是田園跑來質問祁七,怎得先前表現的那麼無所謂,卻背地裡去湊近乎。
“哎,七七,你要是跟他好上了,你将來是不是也能成為京城人啊。”田園問她。
祁七剛收到回信,還沒來得及打開,就聽了一耳朵八卦。她心裡歎了口氣,果然不管哪個年齡段的女人,八卦永遠最重要,如果少些八卦,多将精力放到别的地方,隻怕能收獲更多可能吧?
“七七,你說話呀。”田園用胳膊肘拐了她一下,“你老看個信封幹什麼?哪來的信啊?”
她湊過去,将信封上的地址讀出來,“莫庭市利豐鎮……哈哈,不是這個。”再讀寄件人,信封的下面,是一行打印字體,寫着出版社的名字,她讀了兩遍,“七七,出版社為什麼會給你寫信?”
祁七也不藏着掖着,她把信封拆開:“是給投稿的回信,不知道是不是會被拒絕。”但是,一般能收到回信,都不是拒絕吧。
她取出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田園也跟在旁邊看,感慨說:“這字寫得可真漂亮。呀,七七,對方是說你的文很好,要在雜志上連載呢。你要成作家了!”
祁七卻擰着眉,這是怎麼回事?她明明是幫爸爸投稿,怎麼就變成了她一個未成年小姑娘寫的了?别說她未成年,就是她活了這一把年紀,她也沒有生活呀。《金銀島之變》當中,可是有很多細節的。
“對方好像質疑,是不是找了代筆。七七,代筆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别人替我寫的。”祁七回答,将信折好,打算按照上面提供的電話打個電話回去。
“不是你寫的嗎?”
“當然不是我寫的。”祁七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搞錯了,我是幫我爸爸投稿的,這是我爸爸寫的。我唯一做的,就是幫他起了個筆名。”
“喔,筆名是什麼?”
祁七看了她一眼:“颦颦。”
“頻頻?什麼意思啊?”
祁七沒解釋,隻是想着,他日爸爸有機會上台領獎,主持人報出“有請作家颦颦”,從幕後走出個糙漢子,也許臉上還帶着胡茬。
她噗嗤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