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調聲乍起,猶如一根勾魂的手指撩撥在人們心弦。音樂并不是天竺的傳統音樂,但琴師技藝高超,硬是用古琴彈出了天竺樂的婉轉意韻,與她的舞奇迹般的配合。
和着節奏舒緩的樂聲,她一手提着裙角,一手牽着頭紗遮在面前,從地上慢慢站起,妖娆地扭動着腰肢,活像一條靈巧的蛇。
琴調一聲一聲變得急促明快,驚鴻娘子的舞步也逐漸歡快起來,腰胯大幅度地扭擺,輕巧的跳躍有如林間小鹿,快速旋轉時裙擺幾乎展開成傘面。她手腳腕上皆戴着綴滿銀鈴的镯子,随着她富有韻律的步伐和手勢發出清脆的響聲。
不同于以往驚鴻舞的仙氣,天竺舞熱情奔放,每個動作和眼神都撩人得要命,連手指頭也像是在勾引人犯罪。驚鴻娘子初次嘗試這種新穎的胡舞,固然不是十分熟練,不過她對舞蹈的領悟和輕盈靈動的身姿彌補了所有不足,看在人們眼中仍是極美極美的。
這一舞就是一盞茶的時間,停歇後驚鴻重新回到起舞前的姿勢,仿佛石化為一尊雕像。天頂合攏,月光隐下去,燈光複亮起,場中舞者又消失不見,剛才種種好像大家做的一場夢。
人們自夢中醒來,尖叫和掌聲不斷,鮮花從四面八方投到台上。
接下來的幾場樂舞登台的是别的舞姬樂伶,有新人有舊人,客人們的打賞也陸續送上去,經專人清點統計後,一一加到榜上。今夜連藍飛飛她們幾個姑娘也各自打賞一百兩白銀,半個時辰後,今日打賞榜上排頭的已經躍至一千兩白銀,七八成都是給驚鴻娘子的。
現在榜上頭名的是衡都首富家大公子施沖,他本也是為見藍飛飛而來,但今日驚鴻别出心裁的一舞引起了他的興趣。藍飛飛出身高門,他不敢觊觎,驚鴻娘子卻隻是一介舞姬,施沖看中了她,下決心今天無論如何也要一親佳人芳澤。
得到打賞後舞姬樂伶們照例是要向出錢最多的客人們親自緻謝的,這是唯一能接近她們的機會,施沖今夜隻為見佳人一面一擲千金,很快就引起衆人議論。
施沖很喜歡這種被同伴們豔羨目光包圍的感覺,尤其喜歡那些嫉妒他又沒他有錢的紅眼病,很多人說他無非是靠爹,但投胎的運氣不也是實力的一種嗎?
他的朋友裡有高官之子,也有權貴之子,卻願意巴着他替他撐腰,無非也就是他舍得花錢。
然而施沖和他的狐朋狗友們在雅閣等了許久,驚鴻娘子的身影一直沒有出現。施沖的随從在他的示意下出去催促瑤娘,卻突然發現他們家公子在榜上的排名赫然已經跌到第三。
施沖出離的憤怒了,在這衡都居然有人敢跟他比錢多?
當前排第二的是藍飛飛,她的打賞恰好比施沖多一兩,明顯就是知道他的壞心思,故意搞破壞。施沖讨好她還來不及,哪敢說她半個字的不對,但排第一那個無名氏卻足足比他多一倍。
當朝國主崇尚節儉,并且以身作則,文武百官當然不敢比陛下過得奢侈是不是?家長都是如此,更别說子孫了。所以這一屆的官二代官三代們,比起前輩們,日子過得頗有些緊巴巴的。對這些纨绔子弟來說,幾千兩白銀其實已經不是小數目。
但施少爺身為國都首富之子,他不差錢啊,他就是要争這口氣,馬上把賞銀提到三千。藍飛飛沒有再加,那個無名氏卻緊跟着他提到了三千一百兩。施沖又提價幾次,那個人每次都不多不少故意比他高一百。
施沖火冒三丈,帶着兄弟們沖到舞台上,對着不知道貓在哪一處的無名氏怒吼:“是哪個不要命的想跟本公子搶人?有本事别藏頭露尾,站出來啊你!”
施沖有錢,他的兄弟們也都是有錢有權的二世祖,平時一群人在帝都橫行無忌,反正搞出什麼事總有他們老子出手擺平。今天突然出現一個人杠着跟他作對,他決計不肯善罷甘休。
他掏出一萬兩銀票,厚厚的一疊,輕蔑地砸到來勸和的瑤娘臉上,道:“老鸨子,這是一萬兩銀票,今天你不把驚鴻娘子送到本公子床上,明天我就讓人燒了你這窩!”
“施公子,咱們這裡是歌舞坊,不是青樓,您今天是不是喝醉來錯地方了?”瑤娘被他侮辱,臉色雖難看,卻沒敢将話說的太難聽。
他眯起眼睛,正想對瑤娘動手,這時二樓女賓區一道紗簾刷的拉開,一個白衣少年出現在那裡,居高臨下俯視着他。
“你吵什麼?煩死了,玩不起就别出門來丢人現眼,聽說你爹好歹是個衡都首富,臉都要讓你丢盡了。”少年懶洋洋地嘲諷道,這大廳裡回音重,很多人都聽到了。
施沖一眼便看到了他,大力推開瑤娘,指着他咬牙切齒地問道:“那個小白臉,是不是你跟我搶驚鴻娘子?敢不敢報上名來?”
少年無聲的朝他歪了歪嘴角,接下來施沖看到了讓他也震驚的一幕。
那少年手向空中一揚,大把的銀票像漫天的雪片一樣從樓上撒下來。
“小子,這是五萬兩銀票,本公子看你可憐施舍你的,拿着這些錢滾,從今以後金莺坊不做你們的生意!”